No.46
当舞会结束之后已经凌晨两点多，回学校是肯定不现实了，否则结果必然是被集体通报，金俊绵面子再大也罩不住一群啊！好在金家的别墅大，当客人渐渐散去的时候，无家可归的一群人便被金钟仁留宿。在保证每个女孩子都有一张床之后，几个男孩子挤在了两间卧室里。白贤跟庆洙和艺兴横躺睡在一张床上，他本就思绪混乱，再加上艺兴喝了点酒睡不安稳总是翻身，因此也就更加无心入睡，但又怕吵到躺在自己身旁的庆洙，所以也不敢乱动。白贤僵着身一子躺了大半宿憋得难受，最后干脆叹一口气起身想去楼下厨房倒点水喝，清醒一下。
在厨房转悠了半天也没找到电灯开关，干脆借着昏暗的月光摸索着打开冰箱，好在冰箱有内灯，挑了半天拿出一瓶蒸馏水，刚喝了几口就听见外面大门打开的声音，然后同样没开灯的客厅里沙发上坐着的人影便出了声。
“你可还好？”
白贤听到鹿晗的声音，差一点就回答“还好”，可是突然想到这话绝对不是对自己说的，本能地收回了迈出客厅的脚步，回身紧紧地贴着厨房门口的墙壁站着，将自己隐藏在角落里。
“我有什么不好？”
从外面回来的人，是吴凡。
“有没有不好你自己心里知道。”
“他还好么。”
“他又有什么不好？”
“那就好。”
“吴爷，”鹿晗叫住了往里走的吴凡，“既然都知道，既然舍不得，何必骗他。”
吴凡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对上鹿晗明知故问的眼神。一瞬间，鹿晗竟然从吴凡的眼神中看出了无奈和悲凉。
“因为我一爱一他。”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仿佛自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却爆发了犹如原一子一弹般巨大的力量，在白贤的耳朵里脑海里心脏里炸开，刹那间血肉模糊粉身碎骨。
“挺逗！所谓的‘一爱一’竟然冠冕堂皇地成为了你欺骗他，推开他，放弃他的理由？”
吴凡走到鹿晗的对面，坐了下来，点起一支烟。
“我是吴凡。”
他吸了一口烟，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又接着说下去。
“吴凡是不需要一爱一情的。于我而言，所谓的一爱一情不是生活必需品，更像是一种游戏。生活中有太多东西比一爱一情更加重要。就像是一只无脚鸟，我的个一性一使然，注定一生奔波，无法为任何人停留。对于感情，玩玩可以，认真则不比。可是他不同，他生活在清新而明亮的世界当中，需要的是纯粹的唯一的天荒地老一生一世的一爱一情。他不是我那些昙花一现的艳一遇，他是我没有资格拥有的美好。此时我真的一爱一他，他对于我所生存的世界来说就是一种让我可以喘一息的清新空气，我怎么能不一爱一他。可是我没有信心这种一爱一会战胜我的野心，会持续天长地久。我给不了他所需要的东西，甚至除了伤害什么都给不了。我害怕对他的感情是一种利用，也害怕自己可能被他同化，更害怕我的世界会抹杀他所有的清新和快乐。所以我不能放任，回应告白，所以我只能欺骗，让他放弃。可是即便如此，即使是吴凡也真的仍然控制不住感情，我没有办法不对他温柔待他暧一昧，以为是对他好，却也伤他到心灰如死。你问我现在好不好？我不好。二十多年我唯一一次真正一爱一上一个人，却亲自用伤害的方式把他一逼一走。所以，我难过，我不舍，我真的不好。可是我是吴凡，我终究会好起来的。”
吴凡低沉的声音停下，整个世界重新陷入死寂。客厅无灯，月光透过窗户投下暗光，吴凡手指尖的香烟，若隐若现地闪。
鹿晗叹了一口气，打破沉默。
“我其实一直挺瞧不上你的。”
吴凡笑了，将燃一烧殆尽的香烟掐灭。
“我知道。”
“今天你挺啰嗦话痨的。”
“我平时也讲很多，不过不是跟你而已。”
“可是，我倒觉得你真是太他一妈一爷们了！”
缩在转角的白贤全身靠着墙壁慢慢下滑，紧按着胸口无法呼吸。他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却全身都痛得想要叫嚣。白贤从来没有想到过这辈子竟然可以听到吴凡说出“一爱一”，可是当他真的听到的时候，心里最初的反应不是欣喜若狂，不是情深意切，而是痛彻骨髓，然后彻底解脱。
好不容易等到客厅中的两个人各自离去，白贤才敢从厨房的角落里走出来，穿过客厅，轻声拉开别墅的大门走了出去。
晴空深夜，月凉如水，白贤踏着月光慢慢走到海边，站在沙滩上望着那漆黑的海面发呆。冬夜里的海风冰凉刺骨，吹起阵阵海一浪一拍打着细白沙滩。那风如一把锋利尖锐的刺刀丝丝剐着白贤的脸，他却感觉不到一点冷和一丝痛。
……
“因为我一爱一他”
……
“我不需要一爱一情。”
……
“我不能放任，回应告白，我只能欺骗，让他放弃。”
……
“我真的不好。”
……
“可是我是吴凡，我终究会好起来的”
……
原来都是真的，自己误以为是梦的那一场告白和深一吻，都是真的。
原来你一爱一我，原来你骗我，原来你难过。
可是，“我一爱一你”与“你一爱一我”的相加并不等于“在一起”，中间隔着“个一性一”、“需要”与“生存世界”的变量，最终的结果也会是放弃和分离。
终究是你太理智，我太执着。
我们用错过十年时光的代价，避免一生的伤害。
究竟值不值得？
你说你伤我到心灰如死——不不不，其实不是的——这十年，你给了我好多快乐。握着你的手跳舞很快乐，接你传球投三分很快乐，两个人默契配合空中接力很快乐，赢得冠军一起抱头痛哭很快乐，被你牵着手压马路很快乐，偷偷看着闪耀光芒的你很快乐，早上在路上跟你相遇很快乐，中午被你一逼一着按时吃午餐很快乐，放学后有你给我补课很快乐，睡前在脑海中跟你道晚安很快乐，被别人欺负有你帮我打架很快乐，被老一娘一打骂有你帮我说情很快乐，犯错有你帮我承担很快乐，得奖有你跟我分享很快乐，思念你的时候很快乐，你从加拿大回来很快乐，用你一精一挑细选的礼物很快乐，受伤时有你为我疗伤很快乐，迷路时有你接我回家很快乐，危险时有你保护我很快乐，看你康复很快乐，为你挑选礼物很快乐，陪你过生日很快乐，趁着酒醉对你表白很快乐，被你拥抱深一吻很快乐，难过的时候你回来很快乐……这么长久的单恋时光里，那些心酸痛苦都已经慢慢泯灭，最后留下的都是好多好多快乐的回忆。
我一爱一你的十年，很幸福。
你是我对于一爱一情的梦想，是年少时憧憬的乌托邦。
可是，我已经长大，是时候对镜花水月说再见。
“吴凡！我一爱一你！”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已经冻僵的白贤突然冲着漆黑的大海竭力呼喊。对着呼啸的狂风喊完这几个字，犹如是为一场叫做“单恋十年”的情感做了最后终场的祭奠仪式。白贤真的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就仿佛这十年自以为是“单恋”的相一爱一，已经耗尽了他所有关于情感的勇气和期望，再也不能一爱一了一般。
虽然有那么多的不舍啊，哪怕有那么多的难过啊，就算还不能一瞬间通通抛弃全部忘记，可是白贤还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要慢慢地，一抽一丝剥茧地，彻彻底底地将自己十年的单恋埋葬于绝望的坟墓。
此去经年，初心已死。
没关系，不要怕。
我是卞白贤，我也会好起来的。
此时，朴灿烈双手插在上衣侧兜里，躲在海滩瞭望台的一侧，远远地陪着白贤一起在海边吹着冷风。其实从白贤走出卧室那一刻起，躺在沙发上的灿烈本来想着要跟他好好谈谈，便也跟了出来。他和白贤隔着厨房的一道门，站在走廊的拐角处，终将一切看入眼中，听进耳里。
吴凡的话，对灿烈的震撼并不亚于那些铿锵字句对白贤的冲击。“因为我一爱一他”几个字如一记惊雷在他的心里炸响，让他以前好像有点明白却又完全不明白的心思瞬间清晰了起来——啊，他们之间的牵系流传纠缠暧一昧，原来是一爱一，果然是一爱一。
那么我呢？
我这酸涩苦闷犹豫逃避究竟又是什么！
他看见白贤连大衣都没穿就独自走出别墅，想都没想就跟了出去，随着他一起走到了海边，隐身在瞭望台的一侧。他看到白贤单薄的影子在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暗海面之前显得那么孤冷那么无力那么哀然，就好想冲出去紧紧地抱住他，给他温暖心灵的热度，给他支撑身一体的力气，给他恢复快乐的能量。可是他刚刚迈出脚前行半步，就听到白贤对着海面撕心裂肺地喊出“吴凡我一爱一你”这五个字。再一次听到的“一爱一”却也一瞬间一抽一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念想，遏制住了他迈向白贤的步伐。那一刻难以呼吸的痛苦让灿烈再也不能继续懦弱地欺骗自己——他终于明白了，明白了自己在躲避什么害怕什么痛苦什么嫉妒什么。
原来，我对你的感情不是什么兄弟之情，不是什么友谊长存，而是叫做喜欢叫做一爱一。
我所嫉妒吴凡哥的，不是他的身高、气质、一性一格和完美……而是，你一爱一他，你只一爱一他。
卞白贤，我一爱一你。
对不起，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才能够明白，才敢于承认。
可是，我还是晚了十年，输给了时间。
这就是一爱一情么？
即使强大如他也难以掌控，即使明朗如你也难逃黯然，即使自信如我也难免认输。
原来一爱一情，这么伤。
天边终于隐约泛起了鱼肚白。
【长长的路上我想我们是朋友，如果有期待我想最好不要说】
……
“喂。”
“醒了？”
“嗯。”
“要不要出来一起看日出？”
“好。”
“我在海边等你。”
灿烈撂下电话，心里估算着从别墅走过来的时间，等了一会，就从瞭望台的角落中转了出去。他一步一步走近白贤的身后，将自己的大衣脱一下来披在他的身上，然后走到他的身边跟他并肩而立。
“穿这么少？冷不冷？”
“当然冷，也会痛，我不是傻瓜，一定会生病的……不过没关系。我是卞白贤，我会好起来的。”
白贤对灿烈说着话，同时一脸淡然地望着海平面上渐渐升起的太一陽一，那万千光辉洒在此时平静无澜的水面上，落下点点光辉，闪着人的眼睛，带来莫名的温暖和感动。
天亮了，每一天的太一陽一都是新的。
“朴灿烈，圣诞快乐。”
“请你更要快乐。”
“我原谅你。”
“什么？”
白贤侧头瞪了灿烈一眼。
“我原谅你那天酒后把我当成前女友的行为。”
“不……”
灿烈刚想反驳，却被白贤打断。
“那么！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圣诞愿望？”
“只要你说。”
白贤侧仰着头，收起一一夜的哀伤，对灿烈笑得特别真挚。
那一刻，灿烈想着只要白贤能够永远微笑，他会答应他的所有愿望。
“就请你既不要再躲避，也不要再迷失，继续做我一辈子的好兄弟。友谊长存，永不越界。”
既然一爱一情那么伤，我们就不要一爱一了吧。
把刚刚有萌芽迹象的感情扼杀在摇篮里，好不好？
灿烈的笑容，凝结在这每一天崭新的太一陽一里。
“好，如果你想，如你所愿。”
如果我的一爱一对于一爱一着他的你来说是一种负担。
那么，我一爱一你，与你无关。
白贤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重新看向崭新的太一陽一。
啊，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圣诞节——把一份感情埋葬于坟墓，把一份感情扼杀于摇篮，不偏不倚，如此公平！
让我快乐的，让我悲伤的，让我幸福的，让我痛苦的，让我微笑的，让我流泪的，让我怦然心动的，让我心灰如死的……都不要了，统统都不要了，你们我都不要了。
每一天的太一陽一都是新的。
每一天的卞白贤请跟昨天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