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11章 荒途辗转（4）
2100年12月28号，在IACA亚洲分局成立整十周年的这一天，亚洲分局高一耸的大楼在几声爆炸中轰然倒塌，在场的数百名嘉宾和记者共同见证了这一历史一性一的时刻。随之一起坍塌的，还有全世界的普通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对IACA的信任，对异能世界的信任，和对异能者的信任。
两任局长接连死亡，主楼被毁，特工死的死伤的伤，亚洲分局在那一天彻底陷入了瘫痪。但是这一切还不是结束，伴随着亚州分局的混乱而来的是来自于世界各地的人们对于IACA的怀疑和质问。新闻媒体大肆转播这件事情，顾以安的杀人嫌疑被彻底洗清，但是却将IACA尤其是伦敦总部和亚洲分局推上了舆论的风口一浪一尖。
人们质问伦敦总部为何能够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就将一个无辜的人轻易定罪，还默许林涟娜滥用私刑。亚洲分局在发布会当天的举动也引起了全社会的激烈讨论，IACA不顾现场几百名普通人的安全，执意要抓捕顾以安和SOUL的人，在礼堂里大打出手，最后还是SOUL的人将大家安全转移了出来，这一系列的事情都被在场的记者记录了下来，写成了报道四下传播。
从几个月前在海城发生的黑帮袭击事件，到月初在伦敦发生的遇袭事件，再到现在的亚洲分局发布会事件，所有的事情混杂在一起，严重地冲击着人们对于IACA的认知，无数的人认为IACA严重失职，滥用职权，一系列的不当举动令全球陷入了极大的安全问题当中，一时之间社会舆论无比混乱。
在伦敦，由几万人组成的抗议队伍日日在大街上举行游|行，谴责IACA对于异能者世界管理的专权问题，强烈要求世界各国尽早将讨论异能者问题的进一步发展事宜提上日程，甚至有不少人提出要撤换Alen Walker IACA首席执行长的职位，并且建议从内到外焕新IACA的管理框架以及异能者世界。没过多久，这样的□□示威活动也渐渐开始在世界各地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反对IACA的行动当中。
除此之外，人们提出的更多问题都是关于异能者本身的。大家开始纷纷反思，异能者究竟应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异能对于人类社会的发展真的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吗？因为有异能的加持，异能者便可以任意妄为了吗？打着维护社会正义的旗号，其实却是在伤害普通人的利益吗？
没有人知道答案，全世界都陷入了混乱当中。
三天后，捷克布拉格。
我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各个新闻频道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着三天前在海城发生的事情，我们在林涟娜办公室录下的影像也被当天在场的记者录了下来传到了网上，短短三天的点击量就破了10亿，一时之间，全世界似乎都在疯狂地关注着这件事情，我不仅彻底摆脱了杀人犯的嫌疑，赢得了人们的同情，还让IACA在一一夜之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然而这一切还不够，只有将IACA与12年前的生化危机有联系的实质一性一证据摆在全世界面前，才会彻底地激起民愤，才会将所有人的一槍一口都对准IACA，只有那个样子，才能彻底地毁了IACA，让它再无翻身之地。
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首当其冲地就是要回到伦敦找到我和吴世勋当年的实验报告，以及有关于那年生化危机的资料。但是这一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总部将它们藏在什么地方，背地里还有多少高级异能者我们完全不知道，然而仅仅是明面上的几个就已经很不好对付了。
当时SOUL能够轻易地将我从总部救出来也是侥幸，SOUL之中完全没有人是Eason Walker的对手，如果那天Ailie Wong和Eason Walker两个人没有放水的话，那一定会是一场苦战。虽然我不知道Eason Walker 到底为什么要放我们走，但是我总觉得他一定在背地里打着什么小算盘。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拿起遥控器将电视机关掉，有些烦躁地一揉一了一揉一眉心。秦川端着一杯咖啡从客厅的门口路过，闻声探头进来瞟了一眼，而后走进客厅里一屁一股在我的身边坐下。
我斜倪了他一眼，看到他神色无虞地喝着咖啡，并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索一性一将身一子侧了过来，斜倚在沙发上看着他，“秦川，”我缓缓道，“关于三天前的事情，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抿了一口咖啡，神色平静地看了我一眼，“说什么？”
我咬了咬下嘴唇，小心翼翼道，“就是……没有想谈谈的吗？”
他摇了摇头，轻笑着看了我一眼，“以安，我又不是第一次杀人，你用不着小题大做。”
原来他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但是，”我迟疑了一下，“她毕竟……是我们的同事，我们曾经一起工作过，也一起执行过任务，她对于你来说不是陌生人，我担心你……”
“以安，”他猛地打断了我，眸色变得有些一陰一沉，“对于我来说，她只是一个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她差一点就杀了你，而那个机会是我给她的。我曾经无数次地问过我自己，如果你出事的那天吴世勋没有及时赶到，如果你注射一了转换剂之后却没有挺过来，如果有任何我们不希望看到的情况发生，那我该怎么办？我就算是死也没有办法原谅我自己。”
“秦川，”我有些心疼地看着他，“别说了……”
“不，你听我说完，”他摇了摇头，“以安，即使你现在好好地站在我的面前，即使我发誓以后会用我的一性一命护你周全，也没有办法抵消我曾经做过的事情。我口口声声说着要保护你，却给了林涟娜一个伤害你的机会，对于这件事情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释怀。我总得做些什么事情来弥补你受到的伤害，而亲手杀了林涟娜，似乎是我能为你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因为她不配死在你的手里。”
说到林涟娜，秦川的眼睛里仿佛淬了一层寒冰，身上散发出来的一陰一沉气息让我觉得有些陌生。但是我知道那是因为我，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我有些心疼地轻轻一握住了他的手，“秦川，”我犹豫了好久，重重地叹了几口气，却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你知道林涟娜为什么想杀我吗？”
“我不在乎，”他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以安，我不在乎。”
“不，”我摇了摇头，微微地垂下了眼眸，“你应该知道的，你早就该知道的，是我太自私了，我太害怕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不敢告诉你，但是我应该告诉你的……”
他突然伸出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打断了我有些语无伦次的话，“以安，”他沉沉地看着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的。”
“不，”我猛地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不是因为她讨厌。”
“我知道的。”他看着我沉声道。
“怎么可能……”我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你不可能知道的”
“是这样的，我知道，”他直直地看着我，眼眸中露出了不忍的神色，“林涟娜早就告诉过我。”
什么？
我愣了愣，脑子里“嗡”的一声，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早就知道……？”
“嗯，”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早就知道。”
我猛地伸出手捂住了嘴，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你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为什么从来都没有表现出来？难道你不相信她说的话吗？”
他摇了摇头，“我相信你，以安，”他神色温柔地看着我，就像我们现在说的根本不是关于他的生死问题一样，“我相信你不会的，但是如果有一天这件事情真的发生了，那你一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理由，有可能是我变成了坏人，有可能是我要杀你，有可能是我们两个人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不可能，”我用力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的。”
他笑了一下，笑容清淡又有些无奈，“以安，”他突然伸出手摸了摸一我的头发，“不管发生了什么，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记住，千万不要手下留情，你一定要活下来，不管要做什么事情，你都要活下来，知道吗？”
“秦川，”我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不会有那一天的，我不会杀你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不会那样做的，如果我真的为了自己活下来而杀了你，那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混的混蛋，我不会这样做的。”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似乎是早就预想到我会这样说，然后他却突然沉声道，“那如果是要让你在我和吴世勋之间做出选择呢？你会怎么办？”
他脸上的表情异常真挚且严肃，“秦川……”我愣了一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眉头不经意地死死攒成了一个疙瘩。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眸中的光影黯淡，稍纵即逝。然后他突然大笑着用力敲了敲我的额头，“开玩笑的，傻子，你还当真了，”他猛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端着咖啡悠悠地向客厅外走去，“你这么弱，没让我俩去救你就不错了，我哪能等到那一天。”
我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愣神。虽然他用故作轻松的语气掩饰了过去，但我却还是听出了他话语里的失望。然而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甚至都没有办法开玩笑地安慰他说我一定会去救他。
那一瞬间我真的害怕他的这个问题有一天会一语成谶，他和吴世勋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们俩陪在我身边的时间加起来甚至比我的生命都还要长。如果有一天真的要让我在他和吴世勋之间做出选择，那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我心情有些低沉地坐在沙发上不想动弹，却突然看到了从客厅门口匆匆而过的洛北辰，只见他低着头满腹心事的样子，径直走下了二楼。他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奇怪，似乎是不太开心，我想了想，起身便追了上去。
“北辰！”我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喊他的名字，他闻言愣了一下，回过身来抬起头看着我。
“你去哪儿？”我趴在木制的栏杆上低头看着他，不是我多事，只是因为不认识路，他之前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出去过，我有些担心也是难免的。
他沉沉的眉眼闻声动了动，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嘴唇张一合了几下，对我道，“出去走走。”
“哦，”我撇了撇嘴，见他不愿意多说也就没有再追问，只是嘱咐道，“那你小心点，虽然布拉格还没有发现IACA的人，但还是谨慎点比较好。还有就是记得早点回来，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晚上我们大家一起过。”
他顿了一下，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而后我撅了噘嘴，准备起身回房，却突然听到他在身后叫我，“顾以安，”他的声音沉沉的，“你能陪我一起吗？”
我愣了一下，回过身去看他，看到他一精一致的脸上眸光闪烁，被光影分成了两半，双手插着兜，抬起头静静地看着我。
而后我居然什么都没有问便点了点头，他见状十分罕见地微微勾了勾嘴角，“那我在外边等你。”说完便大步地走出了大门。
我在他的身后，回想起他脸上的笑容，不禁有些愣神。
他最近似乎变得比以前一爱一笑了。
这还真是一堆糟心的事情中最令人高兴的。
一个小时之后，我站在查理大桥上，俯瞰着桥下已经结了冰的伏尔塔瓦河，洛北辰站在我的身边，怀里抱着一束我们跑了好几家花店才好不容易买到的铃兰花，伏一在栏杆上，望着太一陽一在城市的尽头慢慢地沉了下去，缓声道，“今天是我父母的忌日。”
我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看到他虽然面容平静，眸光里却混杂着复杂的光与影，“每年的最后一天，新年即将到来的前一天，我都会记得他们在那一天永远地离开了我和爷爷。”
我突然明白了，怪不得他今天看上去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原来是因为这个。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禁有些苦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他，只能静静地看着他。
“每一个人的新年都是充满希望的，唯独我的不是，我的新年从一开始就是灰色的，循环往复，周而复始，不曾停歇。”
他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看着怀中那束洁白的铃兰花，“我一妈一妈一生前最喜欢铃兰花，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我和爷爷去看他们的时候，都会买一束铃兰花过去。只可惜今年没有机会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能够回到海城。”
我闻言心里顿时有些不是滋味，“北辰，”我轻轻地咬了咬下嘴唇，“你后悔吗？”
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眼神有些疑惑。
我看着他，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后悔成为异能者，后悔加入IACA，后悔卷到这些事情里面来，后悔遇见我们。”
他愣了一下，似乎是真的在很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而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将目光移向夕一陽一渐渐消失的那个方向，此时只在天际留下了一片深红色的光晕。“如果不是你，我可能一辈子都是那个生活在一陰一暗角落里的人，所以我不后悔，我还要感谢你。”
我愣愣地看着他，鼻尖突然有些酸涩，“但是，”我有些艰难道，“我好像彻底地改变了你的人生。如果那天你没有救我回去，说不定你现在还在家和爷爷一起看电视，一起说说笑笑，一起迎接新的一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东躲西藏。你本来可以有平静的生活，是我把那份平静打破了。”
“顾以安，”他沉沉地看了我一眼，“你忘了，我的父母是因为IACA而死，所以对于灭了IACA这件事情我并不算局外人，你没有必要自责，跟着你走到今天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想要帮你报仇，也算是帮我自己报仇。”
我无言地看着他，余光突然瞥到他怀中的那束铃兰花，脑海中顿时闪过了一个念头，“北辰，”我缓声道，“你一妈一妈一生前最喜欢铃兰花，那你知道铃兰花的花语是什么吗？”
他微怔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
我站直了身一子，走到他的面前，抬起头直视着他晶亮的眼眸，忍不住微微地勾起了嘴角，“铃兰花的花语，是幸福归来。”
他闻言嘴巴微张，眼眸不经意地晃动了一下。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要相信，就像是铃兰花的花语一样，在经历了一切苦难之后，幸福会归来的，你会幸福的，因为你一爱一的人们都在保佑着你。”
他低头看着我，曜黑的眸子里仿佛有波涛汹涌。我们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对方，过了好久之后，一阵金色的光芒突然从他的瞳仁中闪过，我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眼中的金色光芒已经消散了。
“你刚刚是不是……”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你用了异能？”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嘴角却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耳根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微微发红。
“不对，”我充满怀疑地看着他，“我分明感受到了……”
“下雪了。”他突然打断了我，抬起头望向了渐黑的天空。而后我的目光顺着他一精一致的下颌线移了上去，看到在桥边路灯柔和的黄色光芒下，开始缓缓地飘起了洁白的小块颗粒，就像是在空中起舞的一精一灵，轻一盈而又空灵。
2100年的最后一天，在人影绰绰的查理大桥上，在日与夜的交替之际，在无数人的驻足观看下，捷克共和国的首都布拉格，终于迎来了今年冬天的初雪。
比往年都要迟的初雪。
但最终还是来了。
洁白的雪花缓缓地落在红色的屋顶上，落在桥两边的雕塑上，落在齐齐落落的建筑上，整座城市都开始缓缓地被皑皑的白雪覆盖住。泰恩教堂的哥特式屋顶直耸云际，在漫天的飞雪中静静的矗一立着，亮着灯的两座尖塔仿佛两座燃一烧的火把，在最高处照亮了整个布拉格，整座城市在雪花中美的宛如童话中的梦境。
那是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的雪景，在远离家乡的陌生城市，在无数陌生人的陪伴下，在经历了数不清楚的痛苦之后，那一场预料之外的大雪，纯洁的让我想要落泪。
就像是我刚刚对洛北辰所说的，在跌跌撞撞磕磕绊绊之后，该来的大雪终究还是来了，那属于我们的平静是不是也终究会来？
就算是过程曲折，如果结局是好的，那一切就都值得期待。
市政厅塔楼上的天文钟在六点的时候开始准点报时，悠扬的钟声响彻了整个布拉格。在那一声又一声庄严而又肃穆的钟声中，我的视线滑过洛北辰的肩膀，落到了在他身后远处查理大桥的入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熟悉的挺拔身影。
那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两个月前，海城初雪的那天，他也是这样站在纷纷扬扬的大雪中凝眸看着我，细长的眼睛里荡漾着一层清晰的水光，被雪花打湿的纤长睫一毛一上挂着颤颤巍巍的水珠。那时的他有着太多的心事，沉重且悲凉，眼眸里深藏的都是哀恸，现在的我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却分明感觉到了他在笑。
而此时的我们，在历经千辛万苦之后，终于走向了同一个方向。
虽然在这之前彼此的时间都过得痛苦且漫长。
洛北辰顺着我的目光望过去，看到吴世勋站在那里，在他的身边，秦川，许千树，宋晔，所有人都是一脸笑意地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的方向。
而后他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我一眼，发现我也刚好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相接的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咧开嘴笑了，猛地拉起他的手向前跑去。
洛北辰任由着我拉着他，迎着飞扬的雪花奔跑在宽广的查理大桥上，不顾路人诧异的目光，边跑边忍不住笑了出来。
顾以安。
他看着她被风吹起来的纷扬的长发，点点雪花落在了上面，看着她一精一致的侧脸上绽放的笑颜，像一道光一样照进了他的人生。
她可真是一个奇妙的人，他之前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
奇妙到改变了他的一生。
奇妙到即使是知道了最后的结局，他也从未感到过后悔。
那天晚上，我们穿梭在下着雪的布拉格，遛进布拉格城堡眺望整座城市，在圣维塔大教堂里看圣礼尖塔，穿过黄金巷体会布拉格的心跳和脉搏，走过众多悲欢离合的起点和终点，最终来到了人潮汹涌的布拉格广场。
旧式马车穿梭在广场上，马蹄撞击着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得得”声，从这个方向望过去，城堡的阁楼闪烁的灯光忽明忽暗，酒馆里的音乐嘈杂，还有清脆的玻璃杯的碰撞声。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气氛，大家都聚在一起庆祝着即将到来的2101年。
广场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在接连被撞了几个趔趄之后，我一回头，发现大家好像都不见了，放眼望去一个人也没有找到，四周都是陌生的面孔。
我不禁有些泄气，倒不是因为害怕，只是想着自己有可能要独自迎接新的一年了，正站在那里郁闷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个人从身后轻轻地抓住了我的手。
隔着汹涌的人潮，他准确无误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的心尖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了吴世勋那双细长的噙着笑意的眼睛，笑的弯成了浅浅的月牙形，“一个人瞎跑什么？”
我看向他的四周，发现只有他一个人，不禁问道，“其他人呢？”
他却笑着摇了摇头，“不知道。”
我闻言忍不住眯了眯眼睛，“那你还敢说我？自己还不是一个人瞎窜。”
他见状脸上的笑意更甚，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你在这儿等我一下，”他低头叮嘱我道，“别乱跑，等我回来。”
我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而后他便放开了我的手向前走去。我低下头，看到他离去的脚步在有些凌一乱的雪地上留下了清晰的脚印，心中忽然一动，鬼使神差地抬起脚便踩着他的脚印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我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抬起头便看到他微眯着眼睛停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用一副好气又好笑的表情看着我。
我愣了一下，而后便十分自觉地停在了原地，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我看到他温柔的眉眼动了动，脸上涌起了无限的笑意，而后突然抬脚向我走了回来。
他大步地走到我的面前，在离我只有一步的距离时停了下来，然后便不远不近地站在那里。我仰着头愣愣地看着他，他也垂眸看着我，黑如曜石的眼眸里面闪过了动人的光影，“以安，”他突然向我伸出了手，“这一百步的距离，我向你走了九十九步，最后剩下的这一步，你愿不愿意向我走过来？”
我抿着嘴唇默默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他咬了咬下嘴唇，眉眼沉沉地看着我，“以安，”他的声音轻柔，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温柔语气对我道，“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
洁白的雪花落在他的头发上，眉一毛一上，眼睫一毛一上，而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我，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漏掉了我的一丝反应。我突然想到了三天前在海城，看着亚洲分局的大楼在我的面前轰然倒塌的时候，那个瞬间，我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记得我想，只要他能够活着从那堆废墟里面出来，我就真的不再怪他了，一点都不怪了。
可是此时此刻站在这里，面对着眼前少年无比真挚的眉眼，我却忽然有些犹豫了。我不能骗他，我不能对他说违心的话，因为那样对他不公平，对我也不公平。
但是我真的能过了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儿吗？
我心中的那个死结，真的能够放过我自己吗？
“我……”
我的脚尖微动了一下，未说出口的话却被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来的倒数声猛然打断。“10，9，8，7，6，5，4，3，2，1……”
广场上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被钟楼上缓缓转动的秒针所吸引，我们两个人也不例外，皆是目不转睛地抬眸看着那根硕一大的指针缓缓地划过了圆周的最后十分之一，缓缓地走过了2100年的最后几秒钟，而后义无反顾地掠过了“12”点的位置，走到了2101年。
“0！”
广场上霎时间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与此同时，硕一大的烟火猛然在夜空当中炸开，将整个布拉格广场照的亮如白昼。在那一片五彩缤纷的流火色当中，我听到站在我对面的少年轻声对我道，“新年快乐，以安。”
他脸上的笑意就像是许多年前我们曾经一起度过的跨年夜一样，又像是几年前他在外地演出不能回来时发给我的视频聊天一样，不管是慕言还是吴世勋，他看着我的笑似乎从未变过。
我抬起头看着他，脸上同样笑意嫣然，“新年快乐，世勋。”
新年快乐，秦川。
新年快乐，北辰。
新年快乐，所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到此为止就更完了所有的存货，因为这一个月一直在准备final考试，没有一码多少字，所以之后很难做到日更了，再加上我码字比较慢，所以以后的更新速度不定，感谢大家的支持和谅解，不说了，码字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