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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我一生(2)4

我努力想了一下,“五官齐全,各就各位。没长出花样来。”其实时至今日,我对小陆全部的印象就是她是一个姓陆的会开车的女的,其余一概不记得。后来我们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在车上曾委婉地向她透露我是有喜欢的人的,而且那人刚刚在医院接受完神方面的治疗。

胖子听了直乐,“听起来一般啊,肯定没阿宁漂亮,怪不得咱们天真看不上。”

我对生死没有胖子看得开,猛然听他说到阿宁,不由一僵。

胖子看我脸色不好,便道:“哎,不说这个了。老相好提不得,你胖爷明白。”

我哭笑不得,骂道:“你他的胡说什么!”一转眼,看见闷油瓶在一旁冷冷看着我,眼神很陌生。

我是第二天的返程机票,胖子昨晚把床和屋子都让给了闷油瓶,建议今晚让小哥先跟我在宾馆住一夜,他好去弄张行军床来,还有被褥。我没意见,闷油瓶更是无所谓,他基本上一声不吭,我和胖子很多次都被他无视掉了。

我俩吃过饭回到宾馆已经七点多了,晚上他洗澡的时候,我擦着头发坐在床角点了根烟。闷油瓶有情绪,而且不隐藏,这可真新鲜。虽然他平时也是一副终年不化的冰山样,但他不对劲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琢磨了一下午也猜不出他到底在介意什么,打算等下问问他。另外我也盘算着带他回杭州,住在胖子这毕竟不方便,况且老子的卖命钱快要全买汽油了,总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我想听听他的意见。

这么想着,忽然发觉卫生间水声已经停了很久了,闷油瓶怎么还不出来?不会洗个澡也能突然消失吧?

我跳下床,想听听卫生间里面的动静,不料还没到门口闷油瓶就开门走了出来,我一愣就要转身回去,马上又想到转身岂不是更奇怪,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冲他走过去。我以为他会让一让,但我都快走到他怀里了,他还在那岿然不动,把路堵得严严实实,我不得不尴尬地停在他面前。

闷油瓶显然就等着这个呢,他森严地看了我一会,忽然问道:“阿宁是谁?”

我一听差点跌倒,闷油瓶跟胖子学坏了,居然也开始八卦了。不过一看他的表情,我赶紧正色道:“阿宁就是那个女领队,我和你说过的,裘德考的手下,我也不知道她的全名。咱们在海底墓和塔木陀都有她,在长白山的时候也碰上他们了,但是那时候你没在。后来进西王母城的时候她……被野鸡脖子咬了。这些事我都和你说了啊。”

我越说越别扭,因为闷油瓶一直带着浓浓的研判意味盯着我的脸,好像我还能骗他似的。我皱眉道:“怎么了?”

他问了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问题:“吴邪,你今年多大了?”

“26。怎么了?”

我敢打赌他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毫不在意,但他还是轻轻眯了一下眼睛。

“你到底怎么了?”

他没理我,目光一寸一寸滑过我的眉、耳朵、肩颈,他凑近我,右手不疾不徐地沿着我的脊背攀上,停在后颈。他偏了偏头,说话时气息就喷在我脸上,“你做过吗?”

我花了好几秒钟才把这句话消化掉,呆呆看着他,这家伙吃错药了。

我的反应肯定向闷油瓶传达了某些讯息。他居然笑了一下,似乎早知如此。我们离得太近,他眼中的嘲讽和悲伤一闪即逝,但我还是看到了。他继续着散漫而蛊惑的语气,“那你接过吻吗?”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直。这太荒唐了。

接过吻吗?呵,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不能问我这个问题,可他偏偏问了。

闷油瓶立刻察觉到我的紧绷,脸色刷地沉下来。他退开一点,要把我里里外外都看清楚一样。我能感受到他处于爆发边缘的怒火。

“和谁?”

王八蛋。

“告诉我。”

凭什么告诉你。

他的手在我后颈不自觉地收紧。居然令他如此震怒,我有种报复的快感。闷油瓶死死盯住我,我也毫不示弱地瞪着他。

我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对他说了什么,过了几秒,他忽然松了手,表情一瞬间错愕。

“我?”

“……是我?”

那是我唯一一次希望他闭嘴。

“是我。”

我难堪地闭了闭眼睛,靠在身后的墙上。真他有意思,他想知道的他都能知道,我想知道的就只能想想。我觉得自己挺可笑的,就真笑出来了。

闷油瓶有点慌乱,来拉我的胳膊,如果换成别的事情他这副模样一定会打动我。

我猛地推开他,“对!是你!除了你还有谁!”我冲他吼。我以为我不在乎了,原来不是。“你不是有本事吗?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不是一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亲都有种亲,你他的跑什么跑?!你想说你忘了?好,没关系!没问题!忘了你他的就别再提了!你个混蛋!”

闷油瓶没有防备,被推得踉跄了一下,他叫了一声我的名字,而我狠狠瞪着他,随时准备揍他。然而最终我的拳头没有挥出去,因为,谢天谢地,他没说对不起。

我们面对面站着,很久都没人说话。除了我大概没有谁能令他如此无措,但我没有丝毫胜利感,我们都是输家,只有命运赢。

我避开他的视线,看着他脚边的地面,在死寂的房间里慢慢地说:“张起灵,我是个普通人。”

“但我不是傻子。”

“不问不代表不想知道,更不代表我什么都感觉不到。”

“我以为你对我会有一点起码的坦诚。”

我不想为难他,只是别无选择。走到这一步,我要对他说的话竟然只剩下这几句。

谁也无法再开口,可沉默也伤人。我低头从他身边走过。他只是呆呆地站着。

我在床上躺下,紧闭上眼,强制自己不去看他。别心软,我对自己说,别心软,吴邪,哪怕只有这一次。

闷油瓶一直没有声音,我不知道他站了多久。我以为我会失眠,但我很快睡着了。

回到杭州我第一时间给潘子打电话说了楚光头的事,他答应下来,但是可能要过几天才能给我消息,他人在长沙,三叔的铺子出了些问题,他分身乏术,一时顾不过来。我问他怎么回事,他支吾了一下还是说了。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挺麻烦,而且需要用钱。我算计了一下,以我的能力应该能解决,便问潘子为什么不告诉我。

潘子叹气道:“小三爷,三爷当初最反对的就是你走上这条路。这次要不是我真的没别的办法,我也不会告诉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帮孙子败坏三爷的家产。”

我道:“现在别说没用的了,上了贼船就没那么容易下去。这事你等我消息。楚光头那边你也尽快,对他客气点。”

潘子还想说什么,但终究只是叹了口气。他始终认为闷油瓶是危险分子,不会赞同我查他。这我都知道,我感谢他没说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在焦头烂额中度过。潘子说的事情比想象中复杂,牵扯到一些人情世故,有些人看我顶着“小三爷”的帽子会故意刁难我,看笑话,这些估计潘子也没想到,否则他真的不会让我去。只是连我都如此,那潘子的待遇可想而知,也真难为他了。最后总算搞定,不过多穿了几次小鞋,多贴了点钱,我倒没什么怨言,毕竟不管那人是叫吴三省还是解连环,他都是我三叔。

忙碌适合我,我愿意脑子不停,然后累得倒头就睡。因为一闲下来我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闷油瓶,一想起他我就会后悔冲他发火。那天早上我离开北京之前我们的对话只有两个字——胖子到宾馆会合,我说“走吧”,他点头。他不再显得无所适从,反而像等待判决一般,平静得近乎顺从。我能审判他,但不知如何面对他。明明我更吃亏,却觉得他更难过。

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轻易让步。我留不住他,所以我会跟他走,我只想知道自己将走到哪里,或者说,他让我跟到哪里。我知道我在闷油瓶心里是有位置的,但我不知道这个位置有多大、能占多久。他有太多秘密太多谜题,我不可能排在前面。我告诫自己不要让他在我的世界占有过大比重,我必须还是我自己。这不是公平与否的问题,我永远不会和他计较公不公平。我只想维持某种平衡,至少在他下一次启程的时候,我不会成为负担。

以后会发生什么谁都无法预料,我也有顾虑,也会害怕。我从没追求过与众不同,想要的只是平凡的生活和恋情。可是我已经遇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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