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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我一生(10.卷一完)2

我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他们知道吗?闷油瓶,他又知不知道?

没有一个人可以问。

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在古董店里发呆打瞌睡的二世祖了,事已至此,我已经不能软弱,不能放弃,更不能倒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被命运推着一步步走下去。

拿到样式雷的第二天,我去长沙的几个亲戚家走了个过场,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拜访了爷爷的一位忘年交,没想到真的有点收获,围绕着样式雷的话题聊了不少,又喝了酒才回宾馆。王盟那小子人生无趣到一定程度,二十几岁还成天抱着电视机津津有味,我本就有些郁闷,也没空理他,上网查了一些房子采光方面的资料,没啥收获,越发的烦躁。发现烟没了,便关了电脑出去买烟,顺便吹吹风醒醒脑子。

长沙的夜晚已经有了一丝凉意,空气质量不太好,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仰头看,夜空怪异地泛着黄,没有星星,连月亮都没有。我买了烟,随便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掏了掏衣袋,又起身买了个打火机。路过的小男孩说他想去动物园,他告诉他今晚要下大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不想回去,也不想去其他任何地方。坐在那掉了半包烟,有一醉方休的欲望,却同时想起有人曾要我别喝太多酒。

手机就在手里,通讯录里最后那个名字,一串号码记得烂熟。可就算拨过去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脑子里乱糟糟地想了一会,纠结得自己都烦了,最后还是抵挡不住那点儿私心,决定退一步,给胖子打个电话。

响了两三声,接的还挺快,嗓门一如既往。我们一边打屁一边把各自的进展汇报了一下,当然我略过了封条这一段。到后来都没啥可说的了,我才尽量自然地问道:“小哥怎么样?”

胖子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什么怎么样,小哥一直不都那一个样?”

我一想也是,没话找话正尴尬着,就听胖子自语:“诶,他的诶,放哪了?”

“找什么呢?”我随口问道。

胖子没理我,那边静了静,然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大概他在房间里没找到要去外面继续找。然后就听见胖子陡然拔高的声音:“哎哟我!小哥,黑灯瞎火你站门口干嘛?吓唬鬼呢!”

我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道:“怎么了?”

胖子道:“没事!小哥站这挺呢,吓了你胖爷一跳……怎么了小哥?饿了?失眠了?胖爷给你哼个小曲儿?”

后几句明显是冲着闷油瓶说的,我傻了吧唧地把手机使劲往耳朵上摁,但没听到回应。

胖子接着道:“天真电话,午夜倾情,说不说两句?”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过了几秒,闷油瓶大概走开了,胖子嘀咕:“怎么这个脸色……晚上牛肉不新鲜?吃坏肚子了?”

“他怎么了……”

“你问我我问谁!可能想拉屎吧。小哥心,海底针。”胖子自己调侃了几句,接着回过神来,对我道:“天真你还有没有事?没事胖爷不跟你扯淡了!”

我“嗯”了一声,像逃跑一样挂了电话。

其实我还想告诉胖子不要给闷油瓶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说不出话来。

手机屏幕渐渐暗了下去。通话时间19分25秒。

我不能想象他站在一片漆黑里默默听着胖子和我打电话的样子。

我蹲坐在路旁,蜷缩起身体,双手捂着脸。夜色渐浓,街上往来稀疏,没有人会留意一个陌生男人突如其来的脆弱。

二十几年来我没有过任何特别的要求,第一次真心想要什么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难。

本来我没对样式雷抱特别大的希望,不料第二天一早老爷子就带人来找我了,几番言谈,扯出了个霍老太太。我跟胖子打过招呼,匆匆回了一趟杭州,三天后人已身在北京。

事到如今,对于老九门我其实已经有些麻木了。样式雷与霍家有关虽是意料之外,我也不觉得惊异。从大金牙找上我那天开始——或许更早——命运的齿轮就已经开始转动。一切看似巧合,但世上其实并没有巧合,冥冥中有股力量将我推进了这个谜

坐在飞往北京的飞机上,恍惚记起第一次下斗时那种兴奋雀跃的心情,由衷觉得人活着还是不该瞎折腾,看看我现在这个身不由己的处境就知道了。不过又想起登机前胖子在电话里问我要吃烤鸭还是炸酱面,还是感到很安慰。至少我不是一个人,我的身边还有亲人,有朋友。而曾经有一个人,他一无所有,甚至连自己的记忆也七零八落,却照样死不低头地与命运斗了那么多年。他能做到的,我也不想差太多。这么给自己打了打气,猛然发觉我竟然在拿闷油瓶做励志教材,不由失笑。

和胖子约在王府井碰头,没想到闷油瓶也来了。胖子不知道从哪给他淘了一套西装,还挺合身的,我头一次见他穿得这么正式,不由多看了几眼。闷油瓶身材匀称,一张脸不苟言笑,算是时下流行的酷哥,相当惹眼——尤其是站在胖子旁边。分开这几天我俩一直没联系,确实想早点见到他,可见了面反而无所适从,又有胖子在场,我更说不出什么话来。闷油瓶看着我和胖子说笑,表情严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后来我让胖子走在前头,我和闷油瓶并排跟在他后面。我假装不经意地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闷油瓶的手滑过我的指尖,握了一下,又松开。

随后的一系列事情想起来太头疼,就不一一赘述了。总之老子真不是故意砸场子的,点那个倒霉催的破天灯纯属被陷害。不知道我爷爷当年到底对霍仙姑做了什么歹毒的事情,搞得人家几十年后余怒未消,害我遭殃。幸亏在闷油瓶一捏之下及时恢复了神智,不然照我之前那个魂飞魄散的状态,手指肯定就保不住了。

住进霍家旧宅,原本只是权宜之计,我没打算有更多瓜葛,可惜后来发现这根本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至于小花和秀秀,我的两位童年玩伴,印象中有他们儿时的形象,但是由于我幼年的记忆十分模糊,大家长大成人的变化也不小,尤其是有人竟还从小姑长成了小伙子,所以要联系起来很有难度。看得出来闷油瓶和胖子对他们都很戒备,这两个猪头,答应合作的是他们,不相信人的也是他们。我跟胖子简单介绍了一些九门的往事,说有这一层关系总不是坏事,结果胖子撇撇嘴,一副“大人的事情小朋友你不懂”的表情,气得我吐血。

窝在霍家那几天我的心情糟透了。闷油瓶是个王八蛋,多伤人的话都说得出口。和我没关系?他的他怎么想的!这一句话就把我打懵了,一口血噎在胸口,可他那个样子让我完全发作不出来。的,挡在我前面砍粽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和我没关系!扒我衣服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和我没关系!半死不活让我一个人先走的时候你他的怎么不说和我没关系!!混蛋!!

我几乎被气死,渐渐冷静下来之后,是前所未有的灰心。“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是闷油瓶失忆之前的逻辑。他的自我封闭,那曾让我饱受其苦的距离感又重新出现在他身上。我感到惶恐,更多的是疲劳。我一度占据了他的生活,以为可以左右他的决定,这是他给我的自信,现在他要收回去了,而且不会做出解释。

我以前老是觉得,只要他能把一切都告诉我,肯和我好好谈谈,不管有什么难题,我们都能一起解决。我等过、期望过、愤怒过妥协过,现在看来,我果然太天真。霍仙姑的下跪、60年代盗墓活动的领头人,这些在我认知之外的事实重新向我昭示,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我这一生和他大概也就这样了,不远,也无法更近。他心里有扇门,可能永远不会对我敞开。

很讽刺是不是。原来他不说的仍然不说,要走时还是要走。原来我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只解决了我自己。而我的那些挣扎,并不能撼动他分毫。

自从巴乃分别,我和闷油瓶一直都没说上几句话,这下更是无言以对。我怀疑闷油瓶故意说那种话有逃避的成分在里面,他在避免我向他提问,防止我跟他进入张家楼。如果真是这样,他可是多此一举了。这个把我们三人兵分两路的计划我的确很不放心,但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再走巴乃那条线。我身心俱疲,没把握能全程撑下来。更重要的是,回想起湖底的遭遇,当时如果没有我在,他们可能根本不会险些送命。回顾以往我似乎总是在拖后腿,不管多不愿意,这个残酷的现实我必须面对。生死关头我不能允许自己成为累赘,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会冒险尝试,我不能拿闷油瓶和胖子的安危去赌,我输不起。

随后的几天,胖子简直成了唯一可以解闷的存在,秀秀经常过来玩,也能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闷油瓶成天闷在那里不出声,翻来覆去掂量小花拿给他的刀,我看着就心烦。无聊的要疯了我也开始学小花玩手机,这招挺管用,再幼稚的电子游戏都是消耗时间的利器,一晃眼几小时就过去了。有一次我把自己手机玩没电了去翻闷油瓶的,不小心按错了键,看到来电记录,竟然全是我,从第一通到最近一通,整整齐齐的一排吴邪。不是没别人打过这个电话,至少我知道几个月前在北京有一次我的手机接不通,胖子就给闷油瓶打了电话。他把别的记录都删掉了。而已拨电话列表里,只有在北京的医院病房里那唯一的一次打给我的记录。

我盯着手机屏幕愣了半晌,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我从窗口看着闷油瓶,他刚才在适应那把新刀,现在正坐在院子里的树下闭目养神。是该说他太自信还是太笨拙,他怎么就不明白,有些东西再怎么掩藏都是徒劳。

准备动作很快。他们出发的前一夜,我完全无法入睡。躺在那里听着胖子鼾声如雷,直勾勾盯着窗外的天色由浅变深再变浅。眼睛睁得太久了很干涩,我眉心,习惯地转头去看睡在另一边的闷油瓶,却发现他也正看着我。

四目相对,几天以来他第一次肯这样直接的面对我。我却发现我对他的怒气、埋怨,还有原本郁积在胸口的话,全都烟消云散了。只剩下疲倦。他淡然的眼神里读不出任何情绪,我感到无比的疲倦。我现在27岁,我还年轻,可等到37岁47岁呢,如果他一直这样,我还能跟他耗几年?等到我想跟也跟不上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不管身体多么亲密,心灵多么默契,他依然孤独。

我也没办法了。

心口犯堵,我不想再思考这个,转开视线,“你到底为什么要答应?”

他沉默了一下,答道:“我要进张家楼。”

“为什么?”

更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他说:“和你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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