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夜很深,窗外的虫鸣中冗杂着秋天将至的微风,在花丛中弥散着轻轻的幽怨……
他没有点腊,任月光透过窗子随意地散落在桌前,惨淡地映出一片漆黑中的他的脸庞。他看起来很累,时时闭起眼来假寐,手却紧紧地抓着桌上的酒瓶,不住地往嘴里灌酒。眼前尽是些回忆,关于他和她的。几天来,他常去竹楼,只是站在他眼前的她,从来都只是一脸的冷然,看他的眼神总是一成不变的陌生,对他说的话永远是拒绝。他不明白,是什么可以让窃囊磺校鞘裁纯梢匀盟约旱纳矸菀膊灰K械姆痹铀鍪氯盟幌肼蜃恚胱牛志倨鹁破抗嗔似鹄础?nbsp;
“叩、叩、叩”敲门的声音传来,他想出声询问来者何人,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般,他干脆不说话,晃了晃头想要醒点酒。“新一……你睡了吗?”是兰,她小心翼翼地出声,房里没有点灯,新一像是睡了,“那……我先走了……”她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睑,转身想走。才走出两步,身后的门毫无征兆地开了,她不由地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惊讶地看着门内的新一:“新一……你,你还没睡?”新一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兰,眼神里带着些许歉意。兰被新一看得有些不自在,抬起头,她借着月光看到新一的脸有些微红,她蹙了蹙眉,轻声问道:“你喝酒了?”他微微仰起头,移开锁在她身上的目光,声音有些沙哑:“兰,有事吗?”兰一怔,有事吗?是啊,她来看他也需要“有事”来做理由、借口。
她回过神,润了润喉,道:“新一,我们回去以后,就解除婚约吧。”新一不解地看向她,因喝了酒而有些微熏的眼眸半眯着,他哑着声问道:“为什么?”兰虚弱一笑,道:“你,还是很一爱一志保的吧?”他不语。“三年来,你对谁都是沉默的,是为了她;你从不喝酒,现下买醉,亦是因为她吧?”兰继续道,“去找她吧,你我都明白,若是我俩成亲,伤害的,是我们三人。”她说完,不待新一回答,便转身离去了。新一没有留她,也没有回屋睡觉的意思,他望了望百合丛,带着醉意走向竹林。
琴声悠悠,纤指在琴弦上拨动,她的眼空洞地望着楼外深深的竹林。她的心很乱,只要一闭眼,不晓得为什么,脑里总会浮现出他的脸,他的眼神,他的话。她深深明白,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之间的羁绊永远不会解一开,甚至越结越乱。她已经收拾好了衣物,准备明天一早便离开,至于去哪里,她不曾想过。她没有想到,三年后的今天,她还是要逃开他,即便那时候她以为这里也许会成为她一辈子的归宿,或许红子说得对,只要她心里还有他,便永远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嘣!——”琴弦骤断,尖利地划破了她的手指,血流了下来,她怔怔地盯着这断了的弦,迟迟没有动作。突然,一双有力而又熟悉的手不由分说地将她拉了起来,执起她流血的手指含进口中,她没有挣扎,她知道对方是谁,他总是这样没有预兆的出现在竹楼里,亦如他三年前硬生生地闯进她的世界一般,让她毫无所措。许久,他放下她的手,怪道:“不是让你小心点,不要受伤了。”她抬脸,望起他微怒中带真深深担忧的眼眸,她终于确认自己沦陷了,她笑了起来,眼里却一阵没由来的水雾。
他突然发现她哭了,两行泪水从眼边滑落,他皱了皱眉,抬手想要抚去她眉间的哀愁和她脸上的泪水,刚抬起手,他却略微惊讶地发现她此刻的模样是那般醉人。于是,原来该要抚上她眉心的指腹却停留在了她的唇畔,他不由自主地覆上了她的红一唇,她一惊,却没有推开他,只是静静地任他越来越深一吻着。他的眼有些迷一离,酒劲似乎开始发作了,他微熏地将她拦腰抱起,渐渐消失在在淡淡的月光中……
她在晨光与鸟儿的声中醒来,撑起酸痛的身一体,小心翼翼地不惊醒躺在身旁的人。换好衣服,她坐到床边,他还在睡,像个孩子般地卷着被子,她好笑地伸手替他拨一开散在额前的发一丝,他却像是被人挠了痒痒似的动了动,唇角还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她呆呆地看着,似乎并不担心他会突然醒来。为他掖了掖被子,她站起身,走至台阶前,又往里头望了望,随后便出了竹楼。
学堂外的世界是有些陌生的,这三年来,她可以说是没有出过学堂,即便是这样,那些调皮的孩子总是会给她带来些消息,例如昨天李婶家的盐又被偷了,今天哪间酒楼的小伙计又和顾客吵起来了,明天隔壁新街上要新搬来一户人家……这些事听起来似乎都无关紧要,却拼凑成了她最为向往的平淡日子,没有江湖的险恶,没有身系全家族存亡的责任,亦没有提心吊胆的逃亡。她面无表情地走着,一身白衣的她引来许多人的侧目,男人色迷迷地看着她,女人嫉妒地瞅着她,她轻摇首,施轻功避开那些世俗的目光离开了大街,只留下满街喊着“仙女!”的人们。
城郊有一片树林,她背着包袱走着,却被身后的一个声音喊住,她回首,不远处的那个女子一身黑衣,身线婀娜,却戴着一顶斗篷,黑色的纱布遮住了她的脸,志保疑惑地蹙眉以望,只觉得这个女人的身影好生眼熟。见志保停下,女子莲步走来,走至志保眼前,才缓缓拉下斗篷。斗篷下是一张美艳绝伦的脸,志保侧目细视了一会儿,才道:“苦艾。”眼前的女子闻言娇一笑了几声,点头笑道:“多谢宫野二小一姐还记得我,苦艾真是荣幸。”她笑得十分真诚。志保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苦艾叹了口气,半抬头道:“三年了,琴……他已经死了三年了呢。”话毕,她悄悄斜眼看了看志保,而后者仍是一脸的漠然。苦艾又笑着道:“我的小茅屋就在这附近,一起去吧。”志保抬眼看着她,道:“有事吗?”苦艾微笑着偏头想了想,才道:“今天碰巧遇到故人,想叙叙了。”碰巧?志保有些疑虑,迟迟没有回答。苦艾见状,拉起志保的手,道:“你放心,这三年,我已经想通了。”见志保没有拒绝,她便拉起志保的手往林子深处走去。只是苦艾没发现,自己一脸真诚的笑意中,泄露出了些许一陰一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