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当她醒来的时候已是月上三更，一身湿一漉一漉的衣服早被换下，茫茫然地睁开眼睛，想不起先前发生了什么。她轻吁了口气，眨眼的瞬间脑中突然浮现那双暖蓝色的眼眸，在那深邃的蓝里她看到了紧紧的担忧。是他吧？她嘴角突然轻轻弯起，不知怎的，每次想起他的时候，总是特别的安心，就像是……有他在，山崩地裂，也只是抚风而过。
桌上还盏着蜡，她坐起身来，环视了四周，屋里没人，一手拢过垂至肩上发一丝，还隐隐沾着潮，像是没有干。她望着潮一湿的头发有些愣了，她向来一爱一干净，这样披着头发，怎么可能睡这么久，真是不可思议！
有人推门。志保从床幔中微微探出头去，就看见撷艳端着参汤进来了，身后跟着留香，她们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把汤放在桌子上，抬起头看见正准备下床的志保，留香惊吓道：“一娘一娘一您真醒了！”过了一小会儿才发现自己失言，连忙过去扶住了志保，“新出太医说一娘一娘一三更时会醒，奴婢刚褒好参汤您还真醒了！”真不愧是下一任太医院的院主，还真有本事！“是么……”志保瞧瞧留香，轻轻一笑，又坐回了床上。不知怎么回事，刚刚一下床便觉得头晕，用手贴贴额头才发现自己烧得那么厉害。
察觉到主子不舒服，撷艳端着汤走到志保身旁，婉声道：“一娘一娘一先把这参汤喝了吧。新出太医说了，一娘一娘一现在有些风寒，得好好休息呢。”志保挥挥手，表示可以自己喝，接过汤，一勺一勺地喝着，风寒？应该没事吧……“太子呢？”志保摇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像是漫不经心地问道。“太子殿下从一娘一娘一昏迷开始就一直陪着您，只是刚刚皇上请太子殿下去了躺御书房，刚走不久呢。”留香一口气说下来，对太子爷陪老婆几个时辰的行为很是感动，要是以后也嫁个这么好的夫家，那该是几世修来的福啊？
志保喝了一口汤，手又停住了。他……一直陪着自己吗？难怪……睡得那么熟，心里蓦的流过一丝暖意。突然想起了明美，她抬起脸来问留香，语气带着焦急：“尚书夫人呢？”“新出太医给枕过脉，尚书夫人无碍。”撷艳徐声回着，其实还是有点心虚的，那一晕肯定是有分量的，动了胎气不说还差点出一血，吓得留香险些也想跳进湖里自尽去了，志保可是吩咐好了留香照顾好明美的！
“是么……那尚书夫人回去了吧？”志保瞅了瞅身旁一脸歉意的留香，心中有了数，也不为难这些丫头了，继续垂头喝了一口汤。“回去了，”撷艳回着，一边从腰间掏出一块坠玉，“一娘一娘一，这是尚书夫人交代奴婢给您的。”
志保将手中的碗递给留香，从撷艳手中接过了玉佩，上头雕着一位正在采茶的苗家姑一娘一，玉佩的质地说不上显贵，但做工极好，茶丛乃至衣服上的褶皱头冠上的每一片银鳞都细致地显现着。如果志保没有记错，这是她的父亲宫野厚司送给她一娘一的定情信物，而志保的一娘一，就是玉佩上的苗家姑一娘一。小时候有一次明美不慎落水，被救以后就开始对水心存顾忌，宫野夫人为了让明美不再怕水，便把那玉佩送给了她，当做是护身符，她说有了这玉佩，不论何时何地，一娘一亲都在身边陪着女儿保护着女儿。这十几年来明美一直当做宝似的带在身边，好象有它在，一娘一亲就不曾远离。
护身符吗？志保咧嘴笑了，看来姐姐是真的是吓到了，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她。“那尚书夫人还留下什么话没有？”志保攒紧了玉佩，现在她在皇宫里又不寂寞了呢，还有一娘一亲陪着她。“有啊，尚书夫人说要一娘一娘一好好照顾自己，她过段时间再来皇宫看您。”留香偏头想着，其实别看她古灵一精一怪的，有时候脑袋可不太好使。“好了，这天也很晚了，你们俩也累了，都去休息吧。”志保将玉佩收进怀里，用指尖一揉一了一揉一额，还真是头疼得厉害。“膳房那正熬着药呢，等一娘一娘一喝了药我们再休息吧。”撷艳算着时间，她们把汤端来的时候那边就开始熬药了，即便是没见着志保醒来，但新出太医一句话就够大家伙儿忙的了，他说一娘一娘一一醒来就要先喝汤后喝药，于是还全都给说中了，汤才刚端进来人就醒了。
“……如果累了就休息去吧，本宫又不是三岁小童，喝个药还是动得起的。”志保到现在还是有些不习惯这些事儿，譬如说很多时候要很多丫鬟帮着穿衣服，吃饭之前还要试菜，现在喝个药也得那么多人看着，不自在。“是……”俩丫鬟互相对了对眼，知道主子在想什么，但喝药总得陪着吧，不然让个病主子一个人待屋里喝药，怎么想怎么别扭。
她偏头瞧瞧两个丫鬟，脸上的发一热让目光有些含糊。风寒真的很让人难受，即便是靠着柔软的褥子，后脑还是觉得天旋地转的疼，可是她真的累了，看着床幔的目光开始模糊，然后眼皮渐渐下垂……直到轻轻拢上。
……
“志保……该喝药了，要凉了。”
她缓缓睁开眼来，依旧是半坐在床上，眨了眨眼，忽然感觉后脑上的疼痛明显减轻了许多，看来睡一觉还是很有作用的。她并没有察觉是谁把她叫醒的，也一时忘了要喝药，只觉得奇怪，怎么没有留香和撷艳的声音。转了转目光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床幔已经放下了，她刚想掀一开幔子叫来留香，可那幔子却早她一步先起来了。随后她便看到新一捧着药碗坐到了床沿，他抬眼，看见略显讶异的志保，淡淡一笑，“醒啦。”志保轻点头，顿了顿，想伸手接过药碗，额头却先给贴住了，他又用手抚了抚她的脸蛋：“还是很烫，看来烧得不轻。”像是自言自语，收回手径自舀了一勺药汤送到志保唇边。
她愣愣地轻启檀口喝下了药，却是没由来地感到不安。“你有事。”她望着他气定神闲的样子，那种不安更是浓烈。他手上的动作停了停，然后抬眉看了她许久，才又舀了一勺药汤来，“我没事，你现在先得把病养好，其他的事别乱想。”她伸手端过了药碗，自己垂头喝了起来。新一只是坐在床沿什么都不说，看着她一点一点把药喝完。没几下的工夫，碗里已经见底，志保侧过身将碗放在床边的小凳上，然后双手叠在被子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她肯定他有什么事没有说。
他瞧她一脸正经的样子突然觉得好笑，抬手轻拭去嘴边的水渍，才轻吸了一口气，平静道：“后天，在城外的御岭要举办一场狩猎会，王孙贵族的子弟都要去。”志保秀眉轻敛，轻声问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在担心……你现在的身一子，去不了。”他轻轻一笑，希望能骗过她。“狩猎会……靖王也去吧。”她直直地盯着他，心里已经猜出了一二，却还是想证实，“你是担心……他在狩猎会上刺杀你？”新一闻言失笑，一把揽过了她，“傻瓜，我像是贪生怕死之徒吗？”他其实很想说，他怕的是，也许一去……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志保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低声道：“总之……你要小心。”“嗯……”他贴着她的发，沉声应着。但世事难料，这世俗的纷争可不是只要小心就能对付的。
“你先睡吧。”他将她按回床上，直到看着她沉沉睡去，才起身离去。或许，他已经有对策了……
翌日。
王城城门张贴出了御岭狩猎一事的告示，百姓们围观看着，好多年没有这么盛大的狩猎会了，百姓们闲来无事就喜欢看热闹，这下可好，有场狩猎会，虽然是百里戒严，却也够看到皇帝狩猎的浩荡景象了，没准，还能碰上什么好心的大官赏点小钱小东西的，这些事儿以前可多着呢！
人群后茶社里，两个戴着斗篷的男一女相互使了个眼，终于明白昨夜主人为何连夜飞鸽传书令他们进城，看来……明日的狩猎会，可有场好戏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