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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那背影……如雾气一般,悠悠荡荡。远远的,立在云烟之端,无力地张望着,似乎在找寻什么。

谁?……

她迷茫地朝背影跑去,很近很近的时候,她伸手一拉,却扑了空。她轻蹙起眉,抬起头,那背影缓缓转过身来,她惊怔,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好熟悉……

可……为什么如此悲伤……

梦醒时分,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依稀可闻窗外有鸟儿在鸣叫。她坐起身,轻轻闭了闭眼,脑海中又隐约浮现出那抹孤单的背影,心中不由一疼。那人,是她吗……可为何又那么悲伤……

轻呼一口气,她挽开床幔,探身唤来撷艳。掀被下床,眼前忽地一黑,脚下一软,她扶着床沿坐下,撷艳推门而入,见状连忙跑来急声问道:“,怎么了?”志保抚了抚眉心,轻声道:“不知怎么就有点晕。”

“有点晕?”撷艳担忧道,“我去找大夫。”她正欲离去,可还未转身便被志保拉住:“别。要让姐姐知道了她更不会同意我去禹南的。坐坐就好,现在也没事了。”“可,……”这主子怎么就这么不护自己的身子呢!真是“不急,急死丫鬟”!“好啦,你去拿衣服来,我要更衣。”她淡笑,以示无碍。撷艳无奈,也知道主子这执拗的脾气,只好点点头,到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华衣给志保换上。

“留香呢?”她坐在梳妆台前,执起梳子,随心问道。“她出去买点菜了,说是要给年个做点家乡菜。”撷艳含笑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还给我做菜。”这鬼灵的小丫头。“今天,是留香的生辰。”淡淡的声线了隐含着些许温暖,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姐妹啊,倒是头次见到她如此在意自己的生辰,往年……总是在忙碌的日子的度过,甚至到了好几天后才惊觉。撷艳抬眉凝视志保,是否……是因为换了主子,生活也变得不一样了。

“生辰么?……”不由地,脸上浮起笑意,“等她回来了,你吩咐厨房做一碗太平面来,要加一只蛋。”犹记得年幼时过生辰,亲总会亲自下厨做一碗太平面来,她说那是亲家乡的习俗。直到当年去了聊云山,明美依旧每年给她做太平面吃,只是亲做出的久违的味道,如今她也只能在心里怀念了。“是。。”撷艳颔首回应着,嘴角沁满笑。依旧简单的发式,她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水眸轻敛,仿佛,又见梦中的那个自己,忧伤地……让人透不过气。

深吸一口气,她起身来,打开窗户,远眺天边,思忖半晌之后道:“今晚就走,片刻耽误不得,我猜靖王的人必定也将有所行动了。”停伫片刻,她回身看向撷艳,婉言道:“撷艳,我知道你们都想随我一同前驱。但你要明白,其实这次走,不仅仅是去找太子,说直了,我们也是在逃命。”昨晚虽是答应了她们,但她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她轻叹,又道,“留香,过了生辰,也才十七吧。你长她一岁,也才十八,都还是黄花姑,教我如何忍心。”这两丫头聪颖心善,将来必定能嫁个好人家,以往待在宫里作为太子妃的贴身侍婢,或许还算是有点出息,现下时局大变,她这太子妃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何谈再带着两个人呢。

撷艳不露声色,低垂着眼睑。看来,她们是去定了。志保叹息,也无奈。

屋里的静谧有些沉重,志保不明白,是否是前世欠了那个人的债,这辈子要来还,原本只想过最简单的生活,看看现在的自己,身在朝廷,身不由己。

门外传来留香的声音:“撷艳,我回来啦!集市里可好玩了,你看我……呃,……”留香提着菜篮站在门口,愣愣地看着缓缓朝她走来的志保。志保伸手接过篮子,笑言:“留香今天想做什么菜?”后者闻言脸色忽地泛红,小声道:“奴婢只是想做点家乡菜……自己尝尝。”细若蚊声。“怎么,不舍得给我尝尝?”她调笑。留笑连连摆手,紧张道:“不是的不是的。误会了……只是奴婢怕自己手拙,做出来的菜不合胃口……”“今天这菜啊,我还吃定了。”志保慵懒一笑,把菜篮递还给留香,转身进了屋子。留香僵直地抱着篮子,心底一阵暖流,仰起脸来,她和站在门口的撷艳相视而笑。诞辰吉祥,留香。

晚间的风吹面而来,志保坐在屋顶,昂着下巴深呼吸,察觉到后头有人,道:“过来坐吧。”“是,。”两人齐声应着,别别扭扭地在志保身边坐下。“别怕,很安全。”她勾唇笑道,“带酒了吗?”“是。上好的竹叶青,还有奴婢做的几样小菜,都带上来了。”留香偏头从篮子里取出酒菜,小心翼翼地摆在瓦片上。

“听着,从此刻起,你们俩不许再叫我,不用那么拘束,这不是在宫里。”志保漫不经心道,顺便夹起一口菜尝了尝,“嗯……味道很好。”一旁两人不知该说什么,面面相觑,只得缴着衣角干坐着。“留香,诞辰吉祥。”志保倒了杯酒,向着留香举杯饮下。留香连忙摇头:“不敢不敢,,应该奴婢敬你才对!”“若是你们真得跟我去,就别把我当。”志保又饮了一杯,倒是许久,没有喝得如此尽兴了。撷艳闻言,心下会意,于是淡道:“就听的吧。今后,我们叫您主子便是,也不多拘宫礼了。”留香瞅瞅撷艳,点点头,也道:“那么,多谢主子。”主子的顾虑是对的,以后出门在外,不改称呼可不成。

“好,吃吧。收拾收拾,我们今晚便要起行。”她抬头望望月色,但愿,一切都能平安。下意识地抚向胸口,指尖在半路回转,那玉佩,还在吗……

“不去看看么,今晚便要走了。”秀一给明美披了披外套,柔声问道。明美惊觉转身,看着夫君好半晌,才道:“不了,我怕我这一去,寻死觅活也得留下她。”妻子的话让秀一不由一笑,揽她入怀:“放心,吉人自有天象。”而且,他猜,那两丫鬟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明美轻声呜咽,朝着志保的住所,久久凝望。

靖王府。

“王爷。”钟离和影子站在书桌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工藤羽雷一脸闲适地喝着茶。他轻呷一口茶,冷笑道:“黑顶鸽么……呵,也算是太子爷大意了。钟离,你立即动身去禹南,得赶在太子妃前。影子,你跟着太子妃,务必保障好她的安全。”“是!”两人领命正欲离去,“影子你先下去,离,你留下。”影子回身点了个头,推门出去了。钟离脚步驻住,室内的安静使她呼吸紊乱,怔怔地回过头来,目光低垂,等着他开口。

久未闻见声,她疑惑地抬起脸,又遇上他凝视的目光,脸上忽地犹如火烧一般,热得她难受。他很喜欢这样专注地瞧着她,有时甚至露出微微的笑,让她琢磨不透。“王爷,若没事,属下……”“不急,”他笑笑,“为什么不看着我,你在怕我。”她倒不否认,也不回答。工藤羽雷起身,踱步到她跟前,道:“我会让影子随时拖住太子妃的脚程,你到了禹南,想办法找到太子,如果有可能,接近他,把他带回来。”“是。”她麻木地回着。“那么太子那边就交给你了。禹南那就你一人,有情况传个信回来。你……别让我失望。”他离她很近,高大的身材几乎罩住了钟离。“是。”她茫然,他到底,想干什么。最后,他突然絮语:“怎么办,也许会想你。”她似乎听不清楚,正想细究,工藤羽雷挥挥手,示意她下去。钟离不及细想,看到手势,反射地走了出去。

工藤羽雷坐回软椅,闭眼休息片刻,嘴角忽然上翘:“怎么,你堂堂靖王,难道也染上情字了?”自嘲地笑笑,起身息了蜡,把自己回归一片漆黑之中。

马蹄声在僻静的林子显得愈加刺儿。马车有些颠簸,志保睡不着,看看身旁两个累坏了的丫鬟,宛尔一笑。挽开帘,夜幕下的树林有些森,她朝马夫问道:“天亮前能到下个城镇吗?”马夫是秀一派的心腹,一边赶着车,一边回道:“回,按这速度天亮时大概到不了,到最近的宛城估计也得到午时。”“是么……”志保想了想,又道,“那之前先找个地方休息吧,你赶了几个时辰的车,也累了吧。”“无妨,夜深了,快些去休息吧,明早起来还得赶路呢。”马夫咧开嘴笑得很随意,倒也不因和自己对话的是当今太子妃而显得拘束。“嗯。”志保看看前方黑黝黝的无边无际的路,轻叹,继而放下帘子坐回车内,靠着撷艳躺下。还有,多长的路……

林中,一束黑影追逐着那辆孤零零的马车在树梢间一掠而过。

翌日。

马车的颠簸比昨夜轻微了点儿,大概是到了稍微平坦的地方了。志保半睡半醒,静听着车外声响。须臾,马夫贴着席帘唤道:“,前头有个驿站,是否在那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志保闻声醒来,从掀开的帘子向不远处望去,果真有一驿站。“行。到那叫店家把马喂喂,你也该休息休息了。”她伸了个懒腰,才发现两丫鬟已经起身了,“主子早。”留香整理着行李,笑道。“早。”微笑,这丫头,改得真快。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行头,有些不习惯,因为从宫里带来的衣服过于华丽,她干脆也穿丫鬟装,出门倒也方便。

马车停下,马夫先下了车,环视了驿站四周,发现没有可疑人物,才掀开帘子让志保下来。驿站的主人是两位老夫妇,见着有客人便笑呵呵地迎了上来:“客官,这是要去哪儿呢?”目光瞄到了马夫身后的三名女子,一时愣住,好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这是哪府的丫鬟呐,真俊!”两夫妇面面相视,笑得愈发乐。马夫见两人直盯着志保看,大声喝道:“看什么看,不做生意啦!”老头子被这一喝吓了一跳,连忙笑道:“哦哦哦,抱歉抱歉,客官要点啥?”“……”马夫转身欲先问志保,差点说露了嘴,一咬牙,他只好道:“呃……来几个包子一壶茶。”说完不忘交代,“拿点好茶泡!哦,还有,把那马喂了。”

志保在桌前坐下,看着四周绿茫茫的一片草地,问道:“店家,你可知,从这里去宛城需多久?”老头子端来了茶,笑嘿嘿道:“姑去宛城?”“问你话你就好好回,问那么多干什么!”马夫撇嘴道。“小伙子火气挺大啊,”老头子给四人各倒了一杯茶,“这离宛城不远咯。”倒完茶老人便走了。撷艳喝着茶,一偏头,竟看到那老夫妇正看着他们这边窃窃私语,不由担心道:“主子,我看这驿站不大对劲。”志保轻蹙眉,点头,确实,这驿站怪得很,两老人在这经营,可是这灶台上连些碗都没有,似乎就他们这桌上的几样东西,甚至……她到现在还没看到店家起火做包子。

不远处的大树上,影子靠着树轻笑道:“黑店吗……这太子妃真是好运气啊……”影子飞身下去,看来有戏要开始咯。

“砰”的一声,马夫刀砍断了桌子,大吼道:“你!你在茶里下了什么!”似乎整个视野都在晃,晃得他拿不起刀来。“嘿嘿,小伙子,别使力儿啦,这蒙汗药连只大象都能迷倒!”老夫妇邪笑地看着马夫渐渐倒下去,又朝志保走去,“啧啧,本来以为这个月应该已经没什么收获了,没想到今早一开门就来了个金元宝!”留香把已昏倒在桌上的志保和撷艳护在身后,该死!居然就碰上了黑店!这下可好,就她一人没喝那茶,难道……这就是“路途凶险”吗……

影子一身黑衣,含着笑走进驿站,两夫妇瞧见有人,看起来还是练家子,先是一惊,而后拍了拍手,从屋后走出了十多个壮汉,不怀好意地渐渐近。留香的身子一下紧绷起来,要是两个老人她或许能对付,现在……诶……影子倒不急,他伸手拍拍前头这个背对着她的姑,希望她可以发现自己身后有个人,不料留香却条件发射般一拳击了过来,若不是他闪得快,不然这脸可就毁了。

“嘿!你小心……”他好意提醒,却没想到急起来的留香才没听到他说什么,一招一拳地朝他挥来。原来是个练家子,他笑了笑,有意思!她闭着眼睛胡打一通,而他一招不落的全躲过去了,看来这小妮子在拳脚功夫上真不怎么样,正想罢手去救志保,忽然留香一脚扫了过来,他避之不及只好施轻功躲过,不想留香竟也用轻功追了上来,而且而且……影子一惊,这姑,没看出来……轻功倒是这么了得。留香脚尖一踏,越过了几棵树,几次差点就赶上了影子。少见!追得上他的,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个。“糟!”他正“逃”得起兴,想起驿站那还有事情没办,连忙调转码头,谁知留香一头撞了上来,他身一斜,一掌劈在她的劲侧,最后晕在他身上。

当影子抱着留香回到驿站的时候,里头除了那个马夫,其他人全不见了。“该死的!”他咬咬牙!这才第一天就给丢了,教他回去怎么跟王爷交代!低头看着正睡得死熟的留香,他真想一口吃了她!都是这女人……笨成这样!……朝天哀号了一声,他决定先把手上这丫头带回去抵罪。黑影闪过,晨曦中的驿站,只有趴在桌上的马夫一人。

不远处的路上,几辆马车由一队壮汗组成的人马护送着。前头领着的老夫妇俩,满意地朝后看了看,道:“今天收获可够大的啊,和着前几天那些个丫头,这个月可以卖多少价钱啊!发财咯……”“是啊是啊,光今天抓到的那俩丫头,诶哟那可真是天价啊!”另一个附和着,这发财梦啊,就快成真啦!

一路的笑声,混着马车中隐隐的哭声,行在去往……禹南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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