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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2

  医院病房的墙和地面,皆是白色的。

  毫无生气的,代表着终结,或是死亡。

  把医院里所有人的脸,都照映得特别白。

  尤其是躺在床上的人,脸上不带一丝血色,就像,体内没有鲜血的流动一样。

  鹿晗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度庆洙担心焦急的脸。

  窗外的光有点刺眼,鹿晗不由得稍微眯了眯眼睛。

  度庆洙看见鹿晗醒了,立即眉开眼笑,“你终于醒啦!”他的声音显得疲惫,让鹿晗愣了愣。

  “你睡了两天了你知道吗?”度庆洙的语气还是难掩的担忧。

  鹿晗显得有点呆滞,“这里是哪里?我怎么睡了两天?”

  度庆洙哑然,“这里是医院啊,你前两天在天台突然晕倒了你忘了吗?”停了下,度庆洙又说:“听钟仁他们讲你那天的事,真的是被你吓死!”

  鹿晗一晃神,终于想起自己醒来之前发生了些什么,再看看手腕上空了的地方,感到难以言喻的无助与痛苦。这种感觉不强烈,却不断地在心里翻涌,像巨大的蜘蛛网,把自己整个人都网罗住,越挣扎,越辛苦,被网得也越紧。

  那个表是妈妈唯一留给自己的一件物品,平时夜晚睡不着的时候,鹿晗总是会把手表放在耳边,静静倾听那秒针转动时发出的细微的滴答声,就好像在听妈妈的心跳一样。鹿晗只能依靠这个,取得一丝丝的安慰,以及妈妈曾经在这世界存在过的痕迹。

  度庆洙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的是,到那天之前,世勋也不知道这件事,不然的话,他肯定会帮你的。”

  鹿晗的心“咯噔”了一下。

  “之前有几次,金哲珉也是这样对待他得不到的人,恰巧被世勋知道了,世勋私底下把他给拦了下来,那几个人才幸好没事,不过世勋也不是每次都能知道的,所以呀有的人就因为受不住金哲珉的折磨,最后选择了转学。如果世勋早点知道就好了,那他就可以暗中帮你脱难了,你也不用再那么多人面前……”

  “不要再说了!”一直沉默的鹿晗突然开口打断度庆洙,度庆洙讶异地看着他,发现他的目光黯淡,便识趣地噤了声。

  鹿晗低着头,知道吴世勋讨厌自己,但却从没料到他竟讨厌自己讨厌得那么深。这件事,其他人都不知道,除了金哲珉和他。他一次又一次地看着自己被金哲珉欺凌,却没有一次为自己出手,所有人,他都帮,但他惟独不帮自己,不仅不帮,还不断地奚落自己和袖手旁观。或许这不仅仅是讨厌,而是怨恨,恨得把鹿晗做出来的所有事情都无限地放大化,鹿晗暗中抓紧了被子,但我什么都没做,我根本没做错什么!

  一股暗黑的潮涌悄然地在鹿晗的心中蔓延。

  “我累了,你先回去吧。”鹿晗毫不犹豫地下了逐客令,躺回床上。

  度庆洙见他目光黯淡,也不好多说,轻声说了句,“那你好好休息,不要难过。”便退出了房间。

  等度庆洙走后,鹿晗重新从床上坐了起来,双眼无神地望着窗外。也不知道坐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声音,“你醒来了?”鹿晗望向门那边,看到吴世勋站在门口,眼神难得的平和一次。

  鹿晗心里顿时暗潮汹涌,脸上却依旧不起波澜。

  见鹿晗不答话,吴世勋干脆自顾自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他,说:“有没有觉得好点?”鹿晗仍然没有回答他,只觉得可笑。

  为什么有些人,可以在事情发生了之后,这样的风平浪静。

  就像一支针掉进大海一样,没有了声音,也没有了踪迹。

  连一丝愧疚也找不到。

  甚至还能这样平静地面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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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落下的课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叫庆洙帮你做了笔记了,学校统一订练习册,我也帮你报了名了……”吴世勋一件一件地向他交代学校的事情,但一直下来,鹿晗都好像把他当成空气,全然没有理他说什么。

  见他还是沉默不语,吴世勋停了下来,许久,才说:“知道你那天真的很疯狂吗?”鹿晗的眼皮动了动,算是有了反应。

  见他脸色微变,吴世勋接着说:“就因为一个表,就至于让你那么疯狂吗?知不知道你那天只要再往前多跨半步,你现在就不能在这里了!”

  鹿晗暗暗地咬紧牙关。

  “……就那么……重要吗?就一个表而已……下一次,你能不能别那么极端?”吴世勋只觉得越来越气愤。

  “你什么都不知道!”鹿晗紧紧地抓着床单,胸膛大幅度地起伏,“这些都轮到你管吗?你不是一直都喜欢袖手旁观幸灾乐祸的吗?”鹿晗看着吴世勋,眼睛里尽是怨怒,讥讽与嘲弄。

  吴世勋被他问得哑然,许久,才低声说:“对不起。”

  鹿晗听声音经常听不真切,可是这一次,他听得清清楚楚。

  比泉水叮咚的声音更清晰。

  是对,不,起,三个字。

  以后的日子里,每当吴世勋想起今天的事情,他都会觉得难以置信,一向要强的自己,竟然会诚恳地说出对不起这三个字。

  在鹿晗为吴世勋突然说对不起而诧异茫然的时候,吴世勋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破表,递给鹿晗,“这个……还给你。”

  鹿晗的眼皮颤了颤,难以置信地伸出双手,接过了表。手表的玻璃早已碎裂出许多花纹,和着那旧得发黄的表带,显得更加不堪入目。

  “我在教学楼下找到了它,修表师傅说这个表已经很旧了,而且摔成这样,要想修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吴世勋看着鹿晗,一字一句的说给他听,即便鹿晗连正眼都没有看他。

  鹿晗看着这早已静止的分针和秒针,眼睛胀痛得厉害。没有了,这表再也发不出声音,那就连唯一能感觉到妈妈曾经存在在这世界上的痕迹都消失了,妈妈早已经不在了不是吗?仅靠一个表,就能轻易地把自己困在这美好的骗局中吗?

  一切都是因为你,妈妈才会离去,你以前,乃至今后,只能自己孤身一人。

  吴世勋以为他一直重视的手表此时失而复得,就算坏了,他也会高兴的才对,却想不到他的眼神会变得更加黯淡,吴世勋竟然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我再拿去其他地方看看吧,或许能修得好。”

  鹿晗沉默良久,才慢悠悠地说:“不用了。”吴世勋局促地看着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鹿晗捉紧了手表,“你是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什么?”吴世勋疑惑地看着他。

  鹿晗终于抬起头看吴世勋,轻蔑地勾了勾唇角,“这些事对你来说不是应该毫无意义的吗?你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意思?”吴世勋被他问得不知所措,只能哑口无言地面对他此时话语里面的尖锐。鹿晗眼中带着不屑与无谓,“我不知道我在你眼中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你自己一早就心里有数的不是么?你既然讨厌的话就一直讨厌下去好了,现在这样是在可怜我吗?还是用另一种方式嘲笑我?当初在我真正难堪时不出手,现在又做这没头没尾的事情,你是觉得我还不够糗才来这里的吧?”

  吴世勋咬紧牙关,“你真的非要这样讲话吗?!”说着有点激动地捉住他的手腕,手上的痛感让鹿晗笑得更加戏谑,“不是吗?你们都是这样的人,别人不痛苦你们就难受,我只不过是一个笑话而已,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来这里关心一个笑话!”鹿晗嚷完,狠狠地甩开吴世勋的手。

  吴世勋震惊地看着鹿晗,心里有种久违的苦闷与难受,两人互相对视,谁也不肯逃避谁的目光,过了许久,最终还是吴世勋先妥协,“医生交代,你还要再休息一天,你好好休息吧。”说完无奈地站了起来,离开病房,没有再看鹿晗一眼。

  鹿晗悄悄地看着吴世勋离开后,才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盖过头。

  爱与恨之间,到底隔了多少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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