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
失去了渊虹的盖聂实力大减，可即便是训练有素的刺客们也当不住如此凌厉而毫无破绽的剑术。渐渐的，罗网开始变得漏洞百出，不再有人贸然送死，他们握着剑，都站在原地久久没有人上前。
火光盈盈，斑驳的血色染上青衫，映出一片一陰一影。一一夜的拼杀，天已微微见了晨曦，凉风徐徐，吹起翩翩的衣袂。卫庄看过去，觉得那抹身影虽然近在眼前，却朦胧一片。
流沙首领的眉头微微皱着，不是没闻过血腥，可当盖聂置身于其中，却让他心里产生了些异样的悸一动。他那个心系于天下的师哥，从来就不想以血铺路，却不得不天天活在杀伐之中。
卫庄忽然有些怀念在鬼谷的日子，他暗暗的讽刺，这是他离开后第一次产生这样的想法，连他自己都不能太相信。如今的盖聂再不是原来那个坐在崖顶仰望明月的盖聂了，他的脚步变得沉重，他的剑出鞘就沾满了血。
卫庄觉得盖聂这些年过得并不快乐，原因简单的出奇：这个世界弱肉强食，是自己所向往的。所以，从来都和自己追求相悖的师哥在其中一定是天天眉头紧锁。
“还要杀下去么？”身旁的女声柔软的声音很突兀，一下子拉回了卫庄的思绪。
“师哥这个人..”卫庄缓缓的说着，“你或许觉得他有些软弱，不过，他决定了的事，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卫庄站在崖边的一处，默默的看着黑色中那一抹潇洒的青。盖聂上前一步，罗网就后退一步，木剑上的血已经慢慢凝住了。“你们若是想活命，就离开这里。”
投降、逃命，一旦被上司知道，后果也是死路一条。僵持了片刻，不远处忽然传来了马嘶声，“糟了！”雪女看着崖边，正是端木蓉所乘的马车。
转眼间，崖底又有一支刺客部队攀援而上，有人挥刀砍中了马腿，那马痛苦的哀叫一声，沿着悬崖边缘狂奔起来，直冲到拐口时脱了缰，马车登时被硬生生的甩出几米远，向崖下翻落。
“蓉姐姐！！！”雪女大叫了一声，“不要！！”
“蓉姑一娘一！！！”
赶来的盗跖远远的看到这一幕，任他再快也赶不上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个救了他命的女人，她怎么这么苦，为什么会这样？！盗跖拼了命的跑，虽然他再不能伸手将她从那该死的马车里救出。
那悬崖笔直耸立，少说也有几十仗，任轻功再好的人摔下去也不敢说能保住一性一命。
雪女喊出的那一瞬间，盖聂的身一体不受控制的向马车飞奔而去，他原以为马车里没有人，没想到端木蓉竟然在里面。剑锋划开挡帘，盖聂在马车坠一落的最后一刻看见端木蓉缩在角落里，直勾勾的看着他，竟微微的笑了。
“师哥...”卫庄握着鲨齿的手一紧，混蛋，那帮该死的墨家人，真是死不足惜。
“好一个惊心动魄的场面..”赤练好整以暇的看着，话音未落，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盖聂..在那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思考的时间，他的身影如展翅的孤雁一般随着坠一落的马车跃了出去。女人还不曾回过神来，卫庄却如早就料到般带剑而上。
“师哥！！”
他用力扯住盖聂的衣摆，再维持不住冷静，在空中的盖聂听到那一声叫喊，十年前的数个片段登时窜入脑海，那个拼命剖开碎石救他的小庄，那个决然说着你死我生的唯一的师弟，那个在机关城中杀人不眨眼的流沙首领全部都定格在了卫庄的脸上。
手起剑落，青色的衣摆被木锋削断，盖聂毅然决然的向翻滚而落的马车而去。接下来的一幕让赤练刚放下的心又瞬间提了上去，她娇一艳的红一唇微微的开阖，有些颤一抖，“卫庄大人...！”
今天发生了太多令雪女吃惊的事。悬崖的高度就连拥有电光神行步的盗跖都不敢贸然尝试，盖聂竟然就这样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而且，流沙又是什么时候来的，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一切都随着卫庄跟随盖聂也跳了下去而变得更加匪夷所思。
“不！！”
拼命跑过来的赤练跪倒在崖边，久久不能缓过神来。直到她感觉雪女来到身旁，才慢慢起了身。赤练咬着红艳的唇，手里的软鞭猛然向雪女刺去，硬生生的缠住她的脖子，将她甩出几米远。“今日卫庄大人要是出了事，我就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谁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什么目的！”雪女恨恨的抹着嘴角的血，起了身。
方才逃过盖聂剑下的罗网刺客也意识到了目前的情况，他们身携钩爪，纷纷追上去，今日若是能杀了盖聂，将是大功一件。
盖聂并不惧怕此处，他的步伐面对几乎垂直的崖壁也没有变得凌一乱，追上正在翻落的马车，盖聂迎着它上前，却迫于强大的冲力根本无法接近。他隐隐看到马车中端木蓉的身影，便将剑敷在身上，冲上去伸手按住车辙翻身而入。
在马车中的女人早已昏了过去，盖聂更是稳不住身形。好不容易才抓住她的胳膊，腰间的木剑却摔到了马车的另一处。没有了剑就根本无法在其中挣脱出来，眼看马车越落越快，盖聂只能将端木蓉护在身旁，等待着渺茫的希望跳出去。
忽然，头顶传来一阵巨响，血红的剑光划开一道炫丽的斑驳，封闭的空间瞬间化作纷杂的碎片。
小庄？？在极度失重的情况下，能发出如此一精一准而不失力量的一剑，除了他还会有谁？晨曦的光线已蔓延至整个山谷，盖聂带着端木蓉从其中挣脱出来，用力攀住了突出的岩石。
“师哥，接住！”
盖聂向上看去，原来是卫庄将马车里掉出的木剑踢了过来。他目光一凛，在那把剑从身边擦过之时迅速松开手，反身一跃稳稳握住剑一柄一，将它刺进了岩壁中。
带着一个人的重量，盖聂借着轻功和手里的剑向崖顶而去，不想方才的罗网刺客竟纷纷持刀而下，他们手中握着钩爪，在这样的地形上优势尽显。
一连闪过几次致命的攻击，盖聂一跃而起，纵剑出手剑剑命中对手要害。然而，只有一只手的余地，根本不可能在空中停留，不过一招，剑身再次没入崖壁，才阻止了再次坠一落的危险。
正要再次攀上，盖聂感觉身后忽然一片湿一热，紧接着看到被砍的血肉模糊的杀手滚落悬崖。
是卫庄动的手，此刻陷入绝境，他那带着愤怒的目光却始终在盖聂身上，当看到有人背后偷袭时，怒火更是不可遏制，几乎将那刺客砍成两截。
正要杀盖聂灭口的罗网刺客看到同伴的下场，一时间胆寒到几乎忘记冲杀。那飘长的银发沾着斑驳的血丝，带着一怒而诸侯俱的气势，一逼一得职业一杀手也不敢接近。
这时，暗处忽然飞出一只锋利的钩爪，缠上了卫庄握剑的手腕。“真愚蠢，以为这样就能对付我么。”卫庄冷笑一声，反手扯住铁链，硬是将在另一头原本掌握了主动的刺客一把拽出，那人还不等反应过来，已重重摔在崖壁之上，落下山崖。
有了这样的武器，想要上去便不是难事。这场九死一生的拼杀以罗网刺客一团一全部葬身鲨齿之下而结束了。当卫庄和带着端木蓉的盖聂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赤练和雪女在惊讶之余，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盗跖眨巴着两只眼睛，他是不是看错了？为什么流沙会出现在这里？白凤也来了么？
赤练走上去，这才看到卫庄手臂上拴着铁链，那锋利的爪刃刺进皮肉，不断有血渗出，已染红了右手。“这...”
“不碍事。”卫庄说着，收了鲨齿，自顾自的离去，赤练深深的看了盖聂一眼，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小庄！”盖聂放下端木蓉，看着远走的师弟，不由得喊了一声。
卫庄没有停下脚步，胳膊上的血还在流，他没有任何感觉。他此刻更不想听盖聂那些道谢道歉之类的废话。
一只白鸽扑扑楞楞的落到赤练肩上，女人从鸽子脚上取了东西，一抹娇一媚的笑漫上漂亮的脸，“白凤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