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五十三
荆轲吹着口哨一拐弯就跟正上楼的盖聂差点打了个照面，对亏他反应及时，当然，更多的是盖聂好像根本就心不在焉，目光一直注视在楼台阶上。
对于高手来说，仅仅是擦肩而过，对彼此的能力就能略知一二。盖聂果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了荆轲的背影一眼。荆轲也注意到了，他赶忙一绰袖口转过身，尽量低着头，笑着说道，“客官吃好喝好啊..”
盖聂上了楼，荆轲才回过头，默默叫了声阿聂，悄悄的跟了上去。
卫庄的舍身相救，之后那或是愤怒或是冷淡的目光让他一整天都不能摆脱。卫庄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死了，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下一任鬼谷子，以后也少了一个劲敌。说直白些，他的生死跟卫庄目前的利益完全不冲突。
盖聂的心事很重，他觉得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的亏欠卫庄：先是机关城手下留情，之后是答应救盗跖，然后是帮他治伤放他走，又再关键时刻带他找到墨家..昨天，救了他和端木蓉...
这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巧合，那么恰到好处，却又那么的顺其自然。
除了端木蓉，他不曾欠过任何人情，现在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变得很被动。盖聂一步一步的向楼上而去，就算他可以不再回来住了，可良心不能让他放下受了伤的师弟。
那一一夜的疯狂之后，盖聂就一直在回避，卫庄也不阻拦。可兜兜转转，盖聂怎么走都是在绕着卫庄画的圈子转，当然他本人还没有注意到这些，原因很简单：江湖人都知道，纵横之间比的是剑，不是权谋术。
卫庄和盖聂完全不是一类人，就像纵横剑术的差别一样。卫庄可以很轻松的驾驭许多能人异士，总是主动出击，先下手为强，横剑术带着极强的霸道和攻击欲；盖聂是孤独的，朋友不少，到头来却还是一人一剑，他习惯以不变应万变，纵剑术威力不及横剑术却技巧一性一出色。
这样想来，鬼谷子在安排横纵剑术的人选上是不是也有过考虑呢。
此刻，卫庄的房间里，红衣的女人慢慢取下他腕间渗了血的纱布，重新换上新的。赤练的目光在烛光下少了些娇气，卫庄看去，那透亮的眸子里是满满的哀伤。
她仔细的，一圈一圈的缠上纱布...卫庄跟着盖聂跳下去的那一刻，她的腿都软一了。卫庄的唇边掠过一丝戏谑的笑，转瞬即逝。亲眼目睹自己的生死一线，把这个坚强的女人吓坏了...
“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
卫庄淡淡的说，“今天的情况，再发生一百次，结果也是一样。”
“我很害怕..”赤练慢慢侧过脸向卫庄身边靠去，见卫庄没有拒绝，便合上眼轻轻的靠在那宽阔的肩膀上。
盖聂要敲门的手就这样停在半空，久久没落下。窗纸上映着卫庄和赤练的身影，在盖聂的印象里赤练是他见过最坚强的女人，然而此刻她却安安静静的偎依在卫庄的怀里。
趴在房顶的荆轲摸一着下巴思索着，阿聂到底在犹豫什么...怎么还不敲门。
“这样很有趣么。”
身后带了些冷讽的语气让荆轲浑身一激灵，他猛的回过头，什么人都没有。
“这边。”白凤有些傲慢的笑着，“连声音从哪里传来都听不出，这就是天下人口中的荆大侠？”
荆轲暗思，哪里是他听不出，分明是回头的那一刻这个鸟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的用轻功闪到了此处。明明是最容易出现破绽的瞬移之术，这个家伙却能如此招摇的完成，实力不可谓不深。
“你你..你是刚出去么。”
“就这么点距离也值得花时间？”
年轻人办事就是有激一情，荆轲默默的感慨完，赶忙催促道，“你快来看..快..”
白凤看他神神秘秘的，竟真的慢慢俯下一身去。“趴下看趴下看..”荆轲说着伸手去拉白凤，却捞空了一把，接着一阵杀气一逼一来，羽刃已经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谁让你到处乱跑的。”白凤冷冷的问。
“喂喂..”感受到那利器的锋利，荆轲起了一身冷汗，他慢慢的向后靠去，“这位漂亮的公子哥儿，这么危险的东西绑在手上可是不好的...”
“白凤。”白凤冷漠的重复着自己的名字，接着说道，“有没有跟你说过，一看到你就想在你身上一捅一几个窟窿。”
荆轲嘟嘟囔囔的边想边回答道，“那太多了。”他指着瓦砾之下关着门的房间，“你们老大从前一见了我，那眼神就是你形容的样子。”
白凤默默的想，那你当时跟盖聂的关系一定很不错...
盖聂还在门口停留着，里面的两人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房顶上白凤和荆轲两个人四只眼睛都在盯着。
如此近的距离，盖聂的站在一陰一影里，将赤练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他宁可死都要救端木蓉，那时他真的把你放在眼里了吗？”
“那个叫天明的孩子在墨家，他的心就在那里...”
“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你也不去在乎了么。为什么你改变不了他，他却能改变你？...”
盖聂的手垂了下去，他后退几步，握着手里的木剑，默默的离去了。
渐渐的，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卫庄看去，原来赤练已经靠在他身上睡着了。她脸上的泪痕让卫庄想起许多年前，被韩王抓住的时候，当时的红莲公主也这样哭过一回。
卫庄的目光慢慢的变回了以往的淡漠，他扶着赤练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她并拢的膝下穿过，将她抱了起来。这里原本是自己的房间，卫庄把赤练放在床上，拿了鲨齿熄了烛火打算另找去处。
推开门，便看见白凤荆轲一左一右靠在墙边。“你顶着这张通缉犯的脸，招摇过市是很危险的。”卫庄的目光转向白凤，“事情办完了？”
白凤点点头。高渐离走后，盗跖回到院子里抱了熬的草药就小跑着去了端木蓉的房间，他一路尾随也跟了去。一毛一手一毛一脚的盗王之王跑得太急拐弯的时候一头栽到了大铁锤怀里，那只没有盖子的药罐凌空飞了起来。
白凤虽然不知道卫庄给他的是什么东西，但能感觉到这必然不是凡物。他看着药罐就要落地，正要出手，被撞的满眼星星的盗跖忽然反应过来，抬脚一踢，可怜的罐子又飞到了空中，药也甩出了大半。
“天呐！！”盗跖扑上去将它抱进怀里，踏着电光神行步将纷飞的草药接进了罐子里。
“这可是我辛苦了一晚上的心血！！！”盗跖一脚揣在大铁锤身上，骂骂咧咧的走人了。“今天撞到你的要不是本大爷，这药就废了！”
“抱歉抱歉啊..”大铁锤摸一着脑袋。
房顶上白凤冷哼着呼了口气。身一体还真是灵活，方才那个动作的难度极高，歪着身一子单手撑地，还能将它收入怀中。盗跖说的没错，今天若是换了别人，药就保不住了。
盗王之王推了门，端木蓉正坐在榻上翻手里的医书。她看到盗跖后微微的一笑。
“蓉姑一娘一，快喝吧..”盗跖将药倒进碗里，端到端木蓉面前，“刚才在外面险些就撒了，这可是我亲自熬的哎，不亲自看你喝下去我真的不放心...”
“嗯。”端木蓉的目光一直盯在书卷上，她伸出手接了碗，药已经有些凉了。
此刻白凤不知是以一个怎样的心情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手握着，平静冷淡的脸上已露出了些笑意。端木蓉慢慢的喝着，盗跖目不转睛的盯着。
“可以了。”端木蓉放下了碗，“你水添得太多了。”
“不行！我..”盗跖抓着头发，“我是怕烧不熟才多加了些水..我..”
“好吧。”端木蓉看着急的要跳脚的盗跖，顺从的接过碗，将所有的药全喝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