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五十六
漫漫长夜接近拂晓，此时天不亮，空气中还掺杂着些黑蒙蒙的雾状浮尘。不过六个时辰，盖聂已是第二次在去客栈的路上了。包袱还放在那里，盖聂也不知道他是以一个怎样的心情再回去的。
身影孤独的他一人一剑，置身于街头，仿佛世外之人般穿过。墨家需要他留下来，盖聂又想卫庄或许不想见到他，虽然他一直不明白那天在悬崖边，卫庄的眼神为什么会那么的冰冷。盖聂默默的想着趁清晨的时间，取了包袱就离开。
他上了楼，慢慢走向自己之前住的角落。走到卫庄的房间门口，盖聂还是停下了脚步，小庄确实救了他，是不是该敲门，哪怕只是道声谢。这若是换做世界上的其他任何一个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这样做。然而此刻偏偏是卫庄。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盖聂抬起手来的时候，想起了那一双偎依的身影。那轮廓并不清晰，带着一种朦胧的感觉，可他却能一眼认出来，因为这个身影实在是太熟悉了。
小庄，谢谢你...他继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心底忽然闪过一丝落寞。
角落的房间内漆黑一片，盖聂推开门，正要向桌边而去，一股力量瞬间将他带到了一旁，后背已贴上了冰冷的窗框。盖聂的手按上木剑的一刻，卫庄的手也敷了上去。
“师哥..你比我想的来的要晚..”
不错，卫庄甚至能料到他该什么时候来，他六个时辰前的确来过一次。身一体被有力的双臂束缚住，盖聂想将他推开，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小庄，我不记得这里是你的房间。”
“所以师哥原本是打算避开我拿了东西就走是不是。我当然也知道在这个房间，至少能见师哥一次。”流沙首领深色的眸子在暗中悄然眯了起来，“以前的你一定会来找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逃避。”
盖聂习惯一性一的在卫庄面前沉默，其中有一个原因归咎于这个师弟的洞察力太过惊人。就像方才，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话，卫庄就能从其中明白他藏在心中的想法。
卫庄也习惯了盖聂木头一般的特点，捏着盖聂的手腕，他缓缓的说，“师哥，现在的情况并不安全，你贸然输那么多内力出去，说不定会给自己找麻烦的。不过，到底是谁让师哥这么上心...”
盖聂拉开他的手，想要从狭窄的角落里脱身，卫庄却顺势按住他的后颈，将他禁锢在怀里，冷淡的说，“你不说我心里也有数..”
温一热的唇齿滑过盖聂的耳后，传来一阵**的感觉。
暧一昧的气氛让盖聂再次想起了那一一夜的事，他推开卫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卫庄也不再勉强，犹豫了一下后松开了盖聂。
“小庄..昨天在悬崖边我没想到你也会..”
“好了。”卫庄打断了盖聂没说完的话，“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你到底在在意什么？”盖聂走到桌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或许结果就是他救了他，至于其中的原委此刻已经不再重要了，但盖聂心里的执念却告诉他，他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
从认识卫庄这些年来，盖聂不曾记得师弟生过气，用卫庄的话说，这个天下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所以流沙首领给天下人的感觉总是冷静而狠戾的，甚至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
可有这么一次，就是那天。卫庄不愿多说一句话，拒绝感谢拒绝歉意，拒绝的不是别人，是从未拒绝过的师哥。
“师哥..你忘了来鬼谷说的第一句话了么，你忘记纵与横之间的誓言了么。”卫庄的目光直一逼一向盖聂，“你就这么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么，师哥不要忘了，我们之间还没有个了断。”
他从不接受命运的安排，更无法接受盖聂如此不负责任的轻易抛弃自己的生命，抛弃鬼谷子弟该走的路。卫庄那一刻觉得什么纵横之间必有一战在盖聂看来没有一点份量。
“师哥，我一直没有强迫你，是因为至今发生的事还没有触及我的底线。”卫庄接着说，“但你不要以为我没有底线。”
盖聂沉默着，半晌才缓缓开了开口，“那一刻，我看到她掉下去，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想跟她一起...”
“有趣。”卫庄忽然冷笑起来，“师哥，你竟然真的一爱一上那个女人了。”
卫庄或许不该觉得太奇怪，那日端木蓉中了白凤的暗器倒下时，盖聂心疼的表情已全然落入眼底。他在那一刻忽然明白了，盖聂的底线或许就是这个女人。那场比试，盖聂的剑头一次变得不再怯懦，满满的都是坚定。
若是就这么杀了端木蓉，简直易如反掌，但以后他要用多少时间去还这个债，以盖聂的一性一子，估计是一辈子。赵高曾说过一句话，卫庄从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
“我确实很在意她。”盖聂背起包袱，向门口走去。
“师哥。”卫庄见盖聂停下了脚步，缓缓说道，“我还有流沙，没那么多时间耗。必要的时候手段极端些，也希望你不要见怪。”
“小庄能帮我找到墨家，这一次我确实感激你。”
“最近有些事，我必须回去一趟。”卫庄淡淡的说，“但我还会再回来的，这次的目的还没有达到，我想要的两个人和一样东西，还没有完全到手。”
这么快就要走..盖聂想，从前那个总是和自己在一起的小庄终于还是消失了。他们现在已不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他们走上了不同的路，自己去了墨家，卫庄更是统领了流沙刺客一团一，身上多了份责任。
“保重。”
“师哥..回来后有件东西要给你。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卫庄没有看到盖聂脸上一闪而逝的落寞，他注视着盖聂离去的身影，唇边扬起一抹笑意，师哥..若我能像当年一般孑然一身，我一定时刻都让你在我的视线内，不离开..
盖聂走后，黑麒麟幽然穿过窗沿的缝隙，“卫庄大人，您吩咐的事已经进展到最重要的一步了。”
“那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这里还真是让人不愉快。”赤练推门而入，走到卫庄身旁，睁着水亮的眸子抬头看着他。
赤练身后，白凤和荆轲也走了进来。两人一左一右的站着，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回流沙，明天晚上。”